服侍赵晴兰的贴身丫鬟玲儿倒是个贴心的。但赵晴兰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轻信于人。费了些功夫不着痕迹套出了话,这才明白了事情原委。
赵晴兰在这锦华阁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只卖艺不卖身。
按说妓女本不该有此讲究,但赵晴兰凭着卓著的相貌和过人的才情,将这规矩立了下来。一开始还有用强的,但锦华阁并不是个简单的青楼,红姨手段众多,一一为她摆平了。发展到今日,多的是达官贵人愿意为了她一掷千金,以求美人青睐,从未再出现过不愉快的事。
一直到了最近。
那花名在外的景郡王,带了几分狂妄的气势来了这楼中,叫嚣着要一睹这帝都第一歌妓的真容,看是否真的名副其实。然而一见之下,便是倾心钟情,花了重金要其陪同过夜。
因为他皇亲国戚的身份,根本无人可以违抗。
这帝都的青楼之中,谁都知道景郡王的大名,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更是因为他的习惯。
每次召了青楼女子过夜,都喜欢在床事上百般折腾,姑娘们好端端地出了门,能回得来也多半废了。
那海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被臭名昭著的景郡王看上,赵晴兰又是这么个刚烈的性子,说她是想不开寻死,大概没有人会不信。以此既报了私仇,又能推得一干二净,何乐而不为?
赵晴兰眼中寒光闪过,前世她便是栽在了自己最好的闺蜜手中,谁知重生过来,这身体的本尊竟也是。她一时不知是该嘲笑,还是悲悯。但如今活着的既然是她,那么,她便连同这身体本尊的帐一并讨回来。
她早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是附在了一个妓女的身上,清白于她而言早就没有什么意义。如今重中之重,是要从景郡王这里全身而退。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若是去了会有多大希望安全回来。毕竟她如今是赵晴兰,不是那个景郡王见了她要行礼的骆雨。
她既是活了过来,便不可能再放仇人逍遥自在。可这歌妓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若是以此要同宫中的那两位争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要活下去,要好好地活下去,还要报仇。
想通了此节,赵晴兰让玲儿去找红姨前来,她要与她郑重地谈一谈。
红姨刚招呼完一个客人,见了玲儿过来找,大喜过望,才关上门,便道:“晴兰啊,你可是想通了?”
赵晴兰微微一笑,她本就绝色,又难得笑,惊得红姨也是看呆了眼,愣愣地看了一会,道:“我的宝贝儿,你若是经常这么笑,这身价必然蹭蹭地往上涨啊!”惊叹完,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真的想通了?”
赵晴兰点点头,“想通了,不过,不是跟景郡王。”
红姨一愣。
“这、这是何意?”
赵晴兰起身道:“妈妈,那景郡王的名声,你想来也是清楚的。我这么多年苦守着清白,并不是为了一朝死在这样的人手里。既然这初夜已经留不住,那么,不如将它的利用价值再提升一些。”
房内灯火通明,红姨愣愣地看着赵晴兰那美得不似凡尘的脸,总觉得那里面藏了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她的眼中,有些深不见底的东西,即便世故如她,也看不分明。
“可若是拒绝景郡王……难保咱们锦华阁会遭殃啊。”
红姨的担忧不无道理,先前因为怕得罪他,便是晴兰坠江的消息都没有散布出去,生怕他大发雷霆。毕竟,他们这样的青楼即便靠山再大,也大不过郡王去。景郡王若是存心毁了他们,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赵晴兰摇摇头,道:“自然可以不得罪。妈妈,你让楼里的人准备一下,过三日便举行一场歌舞表演,你大可放出话去,竞价相陪,便是初夜,也可拍卖,价高者得。”
红姨眼睛一亮,“如此,也不算忤逆了景郡王,若是有人出价比他高,或许还能有身份地位更甚于他的。届时,他即便是心有怒气,也不便发作。”
赵晴兰点了点头。
红姨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宝贝,赵晴兰向来是楼中的头牌,这些年为她挣了不少银子,说是摇钱树也无妨。先前她想不开坠江,她很是心痛了一阵,好在人是救回来了,若是晚了那么片刻,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锦华阁中传开了,不仅如此,便是整个帝都,茶余饭后皆以此为谈资。
毕竟这晴兰姑娘的名声太大,青楼中以色相事人,有才情者本就在少数,更何况是这么个高洁如莲的。男人大多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要肖想。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一亲芳泽,虽表面上骂道婊子终归是婊子,但还是忍耐不住要靠近。
楼中更是炸开了锅。
以往晴兰做事只凭心情,有时候一个月也难得表演一次,最爱便是泛舟玉阳河上,结交文人雅士。如今却是不同寻常,竟要公开表演。对外说是表演,但红姨早就暗中放出话去,只要价格够高,便是初夜也可参与竞拍。
如此反常,莫不是惧怕那景郡王,索性破罐子破摔?
一时之间猜测纷纷,但谁也不敢问到晴兰那里去。
只是,偏偏有坐不住的。
这一日,晴兰正在房中练琴。虽是将军府出身,但她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亚于这帝都第一歌妓。既然放出了话去要公开表演,总要好好准备的。一曲弹毕,便听房门被人敲响。
晴兰没有回应,玲儿走到门边,喊了一声:“海棠姑娘。”
赵晴兰微微挑了挑眉。
这两日一直忙于准备,诸多筹谋,倒是把这位忘了。
海棠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衣衫,依旧妆容干净。有些手足无措地走进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玲儿是个懂事的,找了个借口便闪身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晴兰将琴放到一旁,一手托着下巴,侧过脸去看她。
实在不是个讨喜的长相,越看,越让她想起柳叶儿。
海棠见她这样,更加手足无措,道:“晴兰,我来看看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赵晴兰看够了,面无表情地回道:“托你的福,挺好。”
海棠脸色一变。
虽是随口一句,但她心中清明,总觉得赵晴兰是意有所指。
“晴兰,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她无动于衷,她索性上前拉住她的袖子,道:“我知道,在这锦华阁之中,你待我最好,以往你便对我诸多照拂,我生了病,你不眠不休地照顾我,这锦华阁之中,再没有人及得上你了。”
赵晴兰听出了兴致,嘴角微微一勾,是一个嘲讽的笑:“既然这样好,你为什么还要害我呢?”
海棠的脸瞬时变得煞白。
她本来怀着一些侥幸的心思,暗暗期盼晴兰受了这一场惊吓,或许会忘了那日的情景也说不定,毕竟自己只是推了一把,她完全可以推说是不小心。可眼下晴兰这一句,竟是认定了她是刻意为之。
她眼中迅速蓄了泪,越发显得可怜至极。“晴兰,你信我,那日我本是看你站在船边,觉得不安全,想去拉你的,谁想脚下一个不稳,竟不小心将你推了出去。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晴兰道:“既是不小心,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海棠道:“我怕你误会,我对你一番真心,实在不愿见你怨恨于我。”
“哦?因为怕我误会,所以对众人说我是心情不好,寻短见?”
海棠的脸色彻底白了。
今日的赵晴兰太过咄咄逼人,她实在应付不来。
不过这么几句,她便哑口无言,赵晴兰心道无聊,这海棠的段数,比柳叶儿可是差远了。她懒懒地道:“这么多年了,我待你情同姐妹不假,可是你,其实一直嫉妒于我吧?那么心急,莫非是你爱慕那景郡王?”
她这一句本是试探,谁料海棠眼中闪过明显的惊恐,飞快地摆手道:“不是的,那一日真的是个意外,晴兰你信我,你若是不信我、你若是不信我,我从那玉阳河跳下去便是!”
赵晴兰有些乏味地看着她,她不是前世的骆雨了,会被这么轻易几句话就骗到。收拾她是迟早的,她本来不欲这么急切,但海棠既然撞上来,还要这般恶心作态,她成全了她便是。
不是嫉妒景郡王为她一掷千金么?
赵晴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中已有了决定。
“我乏了,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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