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妖味

临淮城。

天字一号酒楼，今儿又遭贼了！

只见后院里突然窜出一条窈窕的身影，飞快朝街上逃去，而酒楼的伙计们，则握着长棍穷追不舍。

“偷鸡的，有种别跑！”

苏夭嘴里叼着鸡，头也不敢回。

她是悄悄下山的，万一叫人捉住绑到蜀山上去，肯定会被逐出师门。

那等供吃供睡的好地方，天底下上哪找去？

至于脱身，苏夭自有办法。

她脚下生风，直奔向最近的鹿鸣山，山里正在闹妖怪，寻常人不敢进入。

苏夭不是寻常人，确切的说，她不是人，打小就在妖怪窝里出生。

一脚踏进鹿鸣山后，苏夭松了口气，连忙往身后瞅了瞅，果然没人敢追上来。

哪知，就在这分心的刹那，密林里突然响起一道戒备的声音。

“谁？”

嗓音如凛凛寒泉，冷冽逼人。

同时，一柄飞剑袭了过来，速度奇快！瞄得极准！转眼就抵到了她身前。

那剑是上等货，还刻着镇妖咒，森森杀意劈头盖脸地扑过来。

苏夭腿一软，当场没出息地跪了。

“大爷饶命！”一开口，嘴里的鸡掉在地上，手忍不住伸了伸，最后也没敢捡。

那柄飞剑悬在她头顶，颤巍巍的……

苏夭的小心脏也跟着颤巍巍的。

接着，密林之后缓缓行出一个人影，踏着出尘履，上面洇着暗红的血迹，雪白的衣裳被透过林间的光一照，灿然生辉。手上还拎着颗雪豹头，正在不停地滴血，看着好不凶残。

瞥见那只死状惨烈的妖怪，苏夭当即“嗷”了一嗓子，连那人的脸都不敢看，转身就想跑。

谁知刚背过身，肩膀却搭上一只手，力道不轻也不重。

尤其是手上刺鼻的血腥味，不停往苏夭鼻子钻，吓得她腿直抖。

“嚷什么，吵死了。”

清冷的嗓音像被雪掩埋的梅子酒，诱得人沉醉。

那人低下头，突然在她脖颈深深地一嗅，苏夭顿时动也不敢动。半晌后，那人语气中透着怀疑。

“你身上怎么有妖味？”

苏夭心底一个咯噔，紧张得牙齿都在打颤，脑中第一反应：骗人的吧！这都能闻出来？

苏夭是一只半妖，她身上的妖怪血脉极其稀薄，所以还是只废柴半妖。

因为太过废柴，导致整个蜀山上下，就连师父都没看出来她是妖怪。

这家伙究竟是谁？竟然比师父还厉害。

小心地瞥了眼那人手上的妖怪头，苏夭咽了咽口水，“大……大爷，是不是您自己手上的味儿？”

“哦？”

肩膀上的手顿时松开，苏夭僵硬地转身。

对面的男子一身雪白锦衣，以玉冠束发，长了一双风流的桃花眼，那眼尾斜斜上挑。肌肤胜雪，唇瓣还透着点点桃色，模样生得比妖怪还美貌！

刚一看见他，苏夭的心都快要跳停了。

此刻男子正低着头，认真地在自己手上嗅，没过几秒，他盯住苏夭。

“不对，你身上的妖味更骚点儿。”

边说，边上下扫视她，直到看见苏夭腰带边缘露出的一角黄符，神情才怔了怔，“蜀山派的弟子？”

苏夭顺着他的视线，朝自己腰间的黄符看去。

她脑子灵光一现，倏地扯出那张符，捏在手上故作镇定。

“没错，听说此地闹妖怪，身为蜀山弟子，我岂能坐视不理？”说罢，抬起胳膊自己闻了闻，“有骚味吗？可能是捉妖时身上沾了点儿气味！”

男子眯起眸子，眼神看不出信了几分，他突然扬手，把妖怪头丢到了苏夭怀里，扯唇笑得亲切，“倒是挺懂事，那过来帮师兄分分忧吧。”

苏夭刚接住妖怪头，便震惊地望住他。

“师兄？！”

虽然只在蜀山混了四年，还是个外门弟子，但是苏夭对门内人物也算门儿清。

蜀山之中，像他这般年龄，道行却比师父高深，只用鼻子一嗅就能察觉出妖味的人，自己绝对不敢招惹的人，杀妖如麻的——

“钟无羡！”

他是蜀山的少掌门，所有弟子的大师兄，据说半岁就能拿刀，一岁就会杀妖。铁石心肠，丧尽天良，人送称号笑面狐狸的钟无羡！今儿被她撞见活的了。

苏夭此时只想哭，她抱着妖怪头硬挤出一抹干笑。

“师兄，我入门不久，道术低微，为您分忧这种事的确是有心无力，还是不给您添乱了吧……”

说完，悄悄挪了下脚步，准备开溜。

要是被这尊阎王识破身份，恐怕她今儿就得香消玉殒在鹿鸣山中。

谁知钟无羡抬手一拦，挡住苏夭的路，态度很是温和，“门派里今日斋戒，小师妹能独自下山来抓妖，想必学艺甚精，成竹在胸。”

成竹个鬼啊！

苏夭正想打个哈哈，一抬头却对上钟无羡的眼。

咫尺之距，他分明含着笑，可目光却淬了冰，无形中迸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杀意。那眼神，渗得苏夭后背生寒。

她敢笃定，如果自己再试图开溜，定会被钟无羡摘了脑袋，刚好拎在手里和那雪豹头凑个双。

算了，好妖不吃眼前亏。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当即，苏夭谄媚一笑，“嘻嘻，师兄过奖了，我的本领也没有很厉害啦，敢问师兄有何差遣？”

钟无羡随意一指她怀中的雪豹头，气定神闲，“烧了它。”

“好嘞！没问题。”

苏夭低下头，眼珠滴溜溜一转，她有点猜出钟无羡的意图了。

妖怪多数怕火，身上妖力又与道家修行相克，所以无法掌握人类的术法。而爆火符，却是蜀山弟子的基础功课。倘若她真是妖怪的话，就催动不了符纸，不过她可不是普通的妖怪！

钟无羡低头，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拿出腰间黄符，煞有介事地念着咒语，不免发出一声轻笑。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嗅觉从未出错。

那股妖味虽然淡不可闻，又飞快隐去，但确实是从这少女身上散出来的。

敢用蜀山弟子身份诓他的妖怪，长这么大来还是第一只，这小妖挺有胆识。

钟无羡等了片刻，开始不经意地抚摸飞剑，然而就在他握剑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