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多余的一个人

十几个人的会议，从九点开始却一直熬到了十一点多。

在这不长不短的两个小时之内，双方律师与股东各执一词，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以及现状，辩驳得异常激烈。

虽然以往大大小小的各种会议也开了不少，但这种涉及上层的决策，甚至直接牵扯到公司对外利益的争论会，我还真是第一次参加。

很久之前，何明就说过，但凡是坐在一个办公室的人，除了员工之外，剩下一些便只有商人了。

所谓，无商不奸，我算是了解这些大公司股东为争夺利益的那副嘴脸了，他们表面上斯斯文文，说起话来也是有条不紊，但若仔细剖析那些言语，不难发现，其中吐露的每一个字却比刀剑还要厉害，几乎处处直指对方要害。

这种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会议，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好在，讨论了这么久，双方律师也翻出了不少资料数据，众人大概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现在凯墨一边的几个股东认为，投递标书一事，他们确实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然而对于接受标书的明光科技而言，理应在接到标书的十五个工作日内向凯墨各大股东发出研发审核申请，并对工程所需的开发成本，市场风投评估等事先公开。

可明光科技并没有这样做！

这件事我是知情的，我记得当时在拿到标书的第二天，何明便召集了公司的几个部门负责人私下交流了一番。

作为技术部总监，我自然也去了。

何明只是再三强调了这案子研发的重要性，让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至于凯墨股东需要的研发审核申请书，他却一个字没说。

后来我听同部门的副总监提起过，研发审核申请本来是由公司的技术部最先提交上去，由理事会审核同意了才会批发给其他合作公司。

这样一来，合作公司的股东才会放心大胆将项目交给我们去做，尔后也能随时对工程进度进行抽样验收。

我本以为，这种小事何明应该早就办妥了，可没想到，他不是不办，而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去这样做。

他作为公司的总裁，如果说连这个流程都不清楚，我是绝对不信的，这就说明，何明他是故意对工程进行了隐瞒。

这一点，倒和偷偷投递标书过来的萧毅然如出一辙。

想到这儿，我暗地吃了一惊，莫非他俩早就串通好了不成？

但这个想法随即就被何明的一句话给打消了，凯墨对此提出，要求明光科技把之前所有的信息全都公布出来，毕竟这样一个动辄上百万的工程，投资起来可不是小数目。

稍微有脑子的人，随便动一动手指就能耗掉至少六七位数字的钱财，这是任何一个公司都不愿见到的情况。

在面对咄咄逼人的凯墨股东，何明却很淡定的说：“不好意思，各位，当时我们公司接受到的标书内容，里面所提到的是独家投资，我让律师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合作公司的名单和黄页，至于那笔成本拨款也是从凯墨财政部得到，当然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换言之，我们明光科技根本没有任何义务向你们凯墨之外的股东公开项目。”

他一指坐在另一头的萧毅然，“我相信，这点萧总应该清楚才对。”

我抬头看向萧毅然，他摸索着下巴，紧皱眉头，一副相当苦恼的样子，我顿时明白，这件事恐怕何明也是后来才知道。

那照他这么一说，问题就全在萧毅然身上了。

众人纷纷侧目，望向萧毅然，那位慕总大概也没想到，当初萧毅然投递标书使用的标签是独家投资吧，他笑着问：“萧总，你总得解释一下吧。”

萧毅然嘴角一翘，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幅度，他毫不避讳的承认，“没错，我的确是投的独家，不过……就算这样，何总你也没主动向我公开过啊？于情于理，这个责任恐怕你比我更大吧？”

两人对坐一边，互相瞪着对方，萧毅然自信满满，而何明却是满脸严肃。

我几乎能够闻到空气中那十足的火药味，我忽然觉得，这场会议哪里是商讨责任分配啊，根本就是他两人在利用手里职权斗气打架呢！

平日做一些不起眼的小项目就有走不完的程序，何况是这种级别的工程，大部分公司为了节省精力和时间，一些不必要的细枝末节都会想方设法省略掉，如果真要挑刺，天知道得挑到什么时候。

另外，我隐隐在想，若只是因为公司项目上的事情，他俩估计还不会倒戈相向，这其中，我多少也有些责任吧！

眼看两人这么僵持下去，这会没法继续开了，那位文质彬彬的慕总便又站了出来打圆场，他沉思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说：“现在也太晚了，大家讨论了这么久应该都累了，继续下去也没给结果，我看不如这样，大家各自退让一步，都别挑那些小毛病了，凯墨会对投递标书的事情负责，而何总这边呢，我们也不需要你们将项目全部公开，只需要给出研发系统的初始资料就行了。”

李律师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可行，毕竟咱们双方都是战略伙伴，从长远打算，这个办法比较合适。”

众人都考量了一遍，随后纷纷表示赞同。

慕总转过头来，看向萧毅然。无论这个办法有多好，最后还得让萧毅然和何明点头才算有效。

萧毅然放下文件，坐直了身子，他上下打量着那位个金边眼镜的男人，漫不经心的说：“慕总，你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对方莞尔一笑，哪料萧毅然语出惊人，“这个方案，我还得考虑一下！”

众人吃了一惊，那王律师当即劝道：“萧总，我看这办法挺合适，还考虑的话，就没法解决了。”

我见到慕总神色微微一沉。

而何明就更是干脆了，直接了当的说：“我不同意。”

我虽然不懂他俩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若真的是为了公司利益考虑，公开一个初始资料就能解决，这有什么不同意的？

系统的初始资料根本就没什么价值，毕竟一个系统从研发最初到最后成形，这中间需要经过许许多多的打磨整合。

萧毅然似乎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了，他看了一下手表，发言说：“今天就暂时到这儿吧，各位代表，我已经找人安排好了酒店，车子就在下面，大家早点过去休息吧。”

尽管众人对其颇有介词，但看萧毅然与何明的样子，这个会议显然是谈不下去了。

于是，一场谈判会议便在两位公司老总的沉默缄言之下，草草收场。

可笑之处在于，我本是想着来帮何明，然而，整场会议下来，我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我看着那逐渐冷清的会议室……

果然不该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