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衣尸王

黑雾行进的及其迅速。不过十数个呼吸之间，便自数里之外来在身前，不足数十丈。云浮能看到那些面目狰狞扭曲，血肉外翻的僵尸连窜再跳地如雪球一般前行，他们摔倒再翻身而起，竟是灵活异常。虽说自己守护一方百余载，收拾偶尔尸变之物倒也平常，但今日这茫茫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尸潮也着实令人胆寒。

云浮长长吸入一口气，强自稳了心神，周身真气暴涨！月白长袍在罡气鼓动下咧咧作响，雪白长髯疯狂舞动，竟也是一派怒目仙家的气象。

长剑平平削出，登时一道豪光在尸群中闪耀而过，带起一片黑色的血雾以及断臂残肢凌空飞舞。

云浮这才呼出先前长气，两道白色鼻息直喷寸许这才消散。云浮双手握紧长剑合身冲入尸群。寻常僵尸不过是魔物之中最为低等货色，但凡筑了基的修士杀之不费吹灰之力，易如反掌观纹。云浮自幼修道，虽是资质寻常，但毕竟修了百余载，功力淳厚又远非寻常筑基修士可比。云浮这番杀了进去，真当如虎入羊群，反手一剑便是几头僵尸支离破碎，随手撩起长剑便是黑血四溅。

蓟镇北门便是如此被云浮牢牢守住。

原本云浮以为，毕竟僵尸没什么灵智，只是一味地奔着生者杀过去，如此一来自己在这里血战自然是可以将尸潮拖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云浮没有料到，不知为何今日这尸群仿佛是聪明了许多，竟然见云浮扎手，便不再一窝蜂地扑过来，竟然四散开来朝着城头扑了过去。

很快，打头的僵尸便被后来的尸群扑倒在城下，便如同雪球般，尸群迅速＂滚＂过了城头。

云浮心下当即一沉，这恐怕是大事不妙。自己这一番冲杀，虽是阻了尸潮片刻，只是以这些僵尸之迅速，追上那些凡俗岂不是瞬息之间？

当下也是别无他法，云浮只得双足轻轻点地，整个身形便凌空跃起，飞腾翻转间追上尸潮。

长剑挥动间，云浮也陷入沉思。他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再次追杀，这些毫无灵智之死物仍是不加理睬，只是一味地朝着逃命的凡俗穷追不舍。

难道……

云浮脑中寒光一闪。

难道说，这尸群之中已然出现了开了灵智的尸王？统领尸群的尸王便已是开了灵智的魔，真正的魔。

念及此处，云浮当即掐了个道诀，一道灵光自其怀中飞出，转瞬之间便已来在逃命的镇民队伍之前。

那些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镇民眼见得这灵光化作一只纸鹤，而中传来云浮的声音：＂这尸潮之中有开了灵智的尸王统领！如此逃命必是全军覆没与此。尔等随我传讯纸鹤到华亭山下玄冰洞避祸！我云浮誓死守住洞口。天可怜见，若我不死，尔等便可活命。＂

平日里＂云浮仙人＂对镇民照顾有加，在这些凡俗眼中与在世神人无异。当下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只当是有救了——却丝毫没有留意云浮语气之中的绝望。

杀一头尸王或许凭借自己比同级筑基修士深厚了百余载的功力或许可以侥幸杀之，但那些数不尽的僵尸骚扰消耗自己的真力，护佑这些凡人不死几乎不可能。

事到如今又有何法？

云浮只得缀在逃命凡俗的最末，拼力抵挡着如潮的尸群。这一番厮杀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饶是云浮积累深厚鼻洼鬓角也是微微发热，真力消耗不少。

总归是玄冰洞并不算远，在传讯纸鹤的带领下终是鱼贯而入。云浮暗暗叹了口气。虽说尸王并未出现，但僵尸数量过于庞大，还是有了死伤。那凡俗之中传来的哭喊声也是让云浮心下黯然。

难道这便是天道？总归人间非是乐土，灾祸难逃。也是。

云浮寥寥数剑杀出一片白地，挥手间布下一道禁制封了玄冰洞的洞口。

也是……若非人间多苦多难，又怎会又那许多求仙道，求大自在大解脱之士？

僵尸远远地停住，不再一味向前扑杀，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上满是麻木，眼神空洞。

终于要现身了？云浮紧了紧握剑的手。

尸群竟然是井然有序地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来。

云浮深深呼吸，体内原本汹涌爆烈的真气奔淌平缓了些，稍稍喘息回气。他看到那尸群夹道中，有八头僵尸抬着破烂的轿子缓缓前行。那＂轿子＂上坐的，竟是一袭白衣盛雪，长发遮面四肢健全不见半点血污之物。

尸王？

云浮不禁神色有些滑稽——就算尸王开了灵智，毕竟是魔物中的最低档次，智慧比之八九岁的孩童尚且不如，何曾听闻过如此讲究，如此做派的？

云浮见状心下又是一沉。

事出反常，而且是反了大常，这＂妖＂想必也是小不了。

轿子来在云浮身前丈许停下。只见那长发遮面的白衣尸王抬了抬手，打头的四头僵尸竟然将轿子缓缓倾斜，尸王踩着躬身的僵尸走了下来，那份从容优雅竟无异于豪门公子。

然后……那尸王站定之后，抬手拢了拢遮面的如墨长发，露出一张狰狞扭曲，与寻常僵尸无异的脸孔。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寻常僵尸目光空洞，而这尸王一双深目之中却闪耀着夺目的寒光。正所谓像由心生，这尸王目光如此深邃，想必智慧极深，怕是比之凡俗到还要强些。

＂老夫华亭派云浮道人。＂云浮抱剑一礼。这话出口，连云浮自己都吓了一跳。怎的自己竟将这魔物当做了人？

那尸王也是一愣，但随即喉咙之中发出嘶哑干涩的笑声，只是面上仍是僵硬狰狞，没个半点笑纹。

＂你这老头到有些意思。怎地见了本王竟然还要说道说道？难道说是要拖了时间，等援手不成。＂尸王拢了拢及腰长发，＂是了。你这老头当真狡诈。但本王又何惧之有？本王这就收了你的真元，倒也大补。＂

云浮悠然远退，一个寸步已在十数丈之外。身后便是玄冰洞的洞口，已是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