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两个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夕阳的余晖落到身上,裹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白倾颜啼笑皆非地从傅景渊身旁跨过往前走,边走边说道:“都说昭王殿下是修罗,原来是个温润公子,这些年来你可真是受了大委屈了。”
傅景渊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心中却也忍不住一动。
上一次别人和自己这样玩笑是什么时候呢?
自从染了狂病之后,周围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平常百姓更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谁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跟他说话?
傅景渊苦笑一声,提着布包,跟上白倾颜的步子。
不远不近的两条影子拖的长长的……
王敛因为特殊的经历,性格一向敏感,除了白倾颜,整个王府里谁都不相信。
谁要碰他,还未近身,便被他龇牙咧嘴的吓回去了。
是以,本来该每日一换的麻布,在他手腕上缠了小半个月。
白倾颜看着他手上的那条污脏的麻布,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医生最怕的就是不配合的病人。
王敛在白倾颜面前乖得像只大狗,听到她叹气,委屈巴巴的不敢说话。
白倾颜仔细地替他拆了麻布,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在他从小过的就糙,体质不错,手腕上的伤没有被他作出什么毛病。
傅景渊立在一旁自觉当起了王妃的小助手,白倾颜一伸手,他就开始递东西。
“药酒,棉花和镊子。”
傅景渊从布包中取出药酒,棉花他也认得,镊子是个什么东西?
白倾颜一回头,就看到黑纱上的一双眼睛困惑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
随后自己取了镊子,眨眼道:“就是这个。”
王敛看到王妃拿着镊子夹了一小块棉花,浸泡在药酒之中,然后往自己的伤口周围涂。
他可还记得白倾颜答应过要教自己学医的话,此刻看的十分认真,求知若渴地问道:“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傅景渊眉头一挑,看着两个就快要凑到一起的脑袋,师父?
白倾颜有问必答:“这是在做消毒工作。”
王敛一惊,“何为消毒?难不成我伤口上有毒?”
白倾颜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消毒并不是说你手腕上有毒,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周围的空气里有许多不干净的东西,我们用眼睛很难看见,而皮肤是一道保护我们的屏障,所以这些脏东西平时伤害不了我们。”
“但是,一旦有了伤口,这道屏障就被打破了,所以我们需要在伤口周围进行消毒,把不干净的脏东西都杀死,伤口就不会感染了。”
她说的通俗易懂,王敛点了点头,举一反三道:“所以你刚才用药酒洗手,也是为了消毒吗?”
白倾颜十分欣慰,好学又细心,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是的。”
消完毒,白倾颜又在伤口周围涂了些麻沸散,这才开始进入正题——拆线。
她一边动作一边实地教学:“一般常规的丝线缝合,只要切口愈合天数能够达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通过拆线。”
她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将线头一侧剪断,再从另一侧进行提出。
“这是比较常规的,有些皮下埋线或者是可吸收线,是不需要拆线的。”
傅景渊话少,却也一直在认真听白倾颜讲解,越听越诧异,“可吸收线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
白倾颜没想到傅景渊对这也也感兴趣,不过她也耐心解释道:“一般来说是采用羊肠,或者一些特殊动物的肌腱。”
傅景渊又问道:“你需要吗?”
白倾颜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心尖微顿,“殿下愿意为我制作?”
“听王妃之言,这可吸收线用处极大,你若用得上,本王便帮你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面纱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只余一双澄澈的眼睛。
白倾颜“嗯”了一声,“若是能寻来是最好的,若是不行也不必强求。”
拆线完成,王敛粗黑的手腕上留下一条狰狞疤痕,白倾颜微微皱眉,“若非那天情况紧急,我也不至于给你缝的这么丑。”
王敛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不丑,这是我身上最好看的一个疤了。”
他领教过白倾颜的高超医术后,对学医这件事越发向往,“师父,我伤已经好了,你什么时候教我学医啊?”
白倾颜有条不紊地给伤口消毒,又取了药包敷上,耐心地用麻布将伤口包扎好。
“你这么想学,从今天开始就跟在我身边先看着吧。”
她给王敛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又问道:“我之前给你找的课本,学的怎么样了?”
王敛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第一回认字读书,那课本才学会一小点。”
白倾颜有些为难,不识字是个大问题,但是最近自己事多,也没空来教他。
一旁的傅景渊见状,提醒道:“府上有专门的教书先生,王妃可随意差遣。”
白倾颜眼睛一亮,对哦,自己好歹名义上是昭王府的王妃,府上的资源她可以随意使用。
“那这样吧,你上午跟着教书先生读书识字,下午就来药方打杂。”
药房那边还有事要忙,傅景渊也不是个闲人,是以两人没有在北苑呆多久便准备离开了。
离开之前,白倾颜又千叮咛万嘱咐,“你的手腕好生养着,药包要每日换一次,不能吃辛辣,不可以沾水。”
害怕王敛阳奉阴违,又恐吓道:“你伤的是右手,若是恢复不好,便不能写字,写不了字就开不了药方,那我也不会再教你医术了。”
王敛听到不能学医术,抿着嘴连连点头,“我肯定听话。”
将人送到门口,又恋恋不舍地盯着背影大声喊道:“师父慢走。”
白倾颜背对着他招了招手,对身旁的傅景渊笑道:“殿下在北苑里可不怎么受待见,站了这么半天,都不曾给你一口水喝,这会儿走了,也不叫你慢走。”
傅景渊垂眸,语气平缓道:“你倒是捡回来了一个好孩子。”
顿了顿又问道:“他怎么称你为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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