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颜娘子,郎君是怕这青城山还有危险……”翟玉在一旁适时说着。
没想到谢瞻云定定地看了颜胜雪决然的眼神一眼,他就扬唇轻笑,抬手阻止了翟玉继续说劝。
他是知道颜胜雪说一不二的性格的,何况如今他看到她来,他欣喜若狂,除了担心,更多的是安心。
他自然想她留下来了,他想她整整两日两夜了。
随后谢瞻云含笑对颜胜雪说了句心里话:“你想留下,我其实很欢迎。你若不怕……”
“不怕。”颜胜雪欣慰一笑,抢先一步干脆地回答,“一点也不怕。”
“那好。”谢瞻云亦干脆道:“那你陪我一起给青城寨的灵堂,上第一炷香。”
颜胜雪颔首,微凉的素指顺着谢瞻云的手臂滑到他已经因昼夜不分的雕刻而皲裂粗糙的大掌上,她捧起谢瞻云的掌心,心疼地轻轻摩挲了一番那被刻刀而划伤的血痕:“瞧你,我不来,自己把自己弄得多狼狈。”
“我是个好篾匠,你别忘了,往前也常被竹篾刮伤手指,如今不过是换了工具罢了,对我而言不算什么的。”谢瞻云逞能地回答她,然后吩咐翟玉道:“务必请张知县多派些人手保护后山,就说颜娘子来帮忙了。”
翟玉应声而去,颜胜雪知道他有意保护她,更听尾声“帮忙”二字,登时心中一暖,对他笑道:“还好,你没觉得我给你添乱就好。‘帮忙’二字用的不错,恰到好处,不愧是文豪谢公家的郎君。”
话音才落,颜胜雪轻轻地将素手落在他左臂旁,再与他左手五指相扣:“受伤的手,就该被保护起来。”
谢瞻云是有些意外的,但也用大掌紧紧包裹住她纤白的小手,温声道:“你自己手都这么凉,还保护我呢。”
颜胜雪“切!”了一声给他翻一记白眼,随后谢瞻云拉着她走到山洞一角坐下。
颜胜雪提议道:“大当家的都睡了,你不妨也睡半个时辰歇歇?寨中名字我大抵记得,我来看名册的图。”
“本来是很困了,你来了我就睡不着了。”谢瞻云坐在颜胜雪身边,借着山洞里的灯笼暖黄的光,凝眸打量着颜胜雪憔悴的脸上,还尽是对他的关心,“想多看你一会儿。”
颜胜雪却羞赧地垂了头,用双手挡住颊畔的红绒:“看什么啊,也没上脂粉,脸色跟墙垣似的灰暗暗的。”
“好看的。”谢瞻云含笑用大掌拂去颜胜雪遮挡脸颊的素手,见她即便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那清秀姣好的容颜也依旧美如春桃,他夸赞她道:“一直都好看的。”
这话愈发像发自肺腑的,颜胜雪早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赧得螓首微垂,一丝斜亸的蝉鬓,正顺着稍凉的山露与雾气,轻轻垂落在她的颊畔。
那一丝蝉鬓被山洞内的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在灯笼的光影下慢慢贴着她的颊边荡起来,一缕缕细影状地投在她姣美的脸上,反倒衬出她的肌肤格外细腻白皙,根本没有分毫她谦说的灰暗之色。
他的大手悬停在她颊边,始终没敢逾礼地碰触她的青丝,只是摘了大氅给她披在身上:“这山洞里露水寒气很重,你初来乍到可别染了风寒。”
“是我错怪你了。”缄默许久的颜胜雪忽地抬头,望着谢瞻云郑重认真地说:“我总觉得你有超然物外的冷静与坦然,心里还怨你冷漠,不知道你在这里用手刻着这么多牌位。那日我才醒来的时候,听到噩耗时太突然了,我神智都不清楚了,而且我哭了好几天,目光浑浊,视线也模糊,我是完全不知道你哭了。”
谢瞻云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瞧你这脸,眼看着要比泥泞还坑洼了,还说自己没哭,难不成是漠北的风给你吹得脸这样粗糙红肿?”颜胜雪抿唇笑着回应他,用素指掐了掐他粗糙中透着红晕的脸颊,还有那略发水肿的眼皮。
心说他这明显满脸都是是泪痕流过许多的痕迹,还要嘴硬!
“我那样说,其实只是不想你随我来。”谢瞻云也沉声又神情地说:“把山洞改成灵堂,挺苦的,挺难的,也挺……危险的。”
“我知道,你也不必说。”颜胜雪坦诚道:“我分明才与你相识不久,可是就是觉得好些话啊,你也好,我也好,咱们俩都不用多说,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清楚……还有啊,那天听雨说你们不得已,她只能用假身份骗我,我平素最讨厌被人欺骗了,可是当我知道听雨说你们是亲兄妹的时候,我的的确确是半分生气也没有,甚至很高兴。”
他注视着正在说话的她,等她说完以后,他又怔愣了须臾。
看着翟玉在山洞的另一个方向正劈砍着钱掌柜才送来的木材,一个个分成牌位大小,谢瞻云再等不及了。
他拉着她,立刻起身跑到了山洞外头,外面没有牌位,也不逼仄压抑,而是只有他们俩对着广阔的天和地。
“胜雪。”他在灯笼暖光不可及的暗处突然开口,温柔地唤她的闺名。
“嗯?”颜胜雪抬头望着他,她一双剪水秋眸如蕴藏星汉般,炯炯有神。
“我喜欢你。”他郑重地说了这四个字。
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
颜胜雪当真是始料未及,不知道他会在这个场景对她表白。
她错愕地怔住了,忽而害羞,然则又转而雀跃,心中欢喜之至。
她神色变得很复杂,但双眸像亮了光似的,有跳动的欢欣之色。
他还是面上很是严肃认真,像山盟海誓、许诺终生的态度,却没有长篇大论的花言巧语,只是他一字一句皆为肺腑之言,是思量多时的凝练与重若千钧的笃定。
“等回了东京,月杨村之事彻查清楚,我一定禀明父亲,三书六聘,向你求婚。”
“好。”她想也没想,就含笑回答了他——分明是隐藏心底多久的期盼终于成真的欢悦与欣慰,她昂首,忽地笑的绝美而灿烂,她与他四目相对,杏眸中是情意绵绵的温柔,“只愿君心似我心。”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谢瞻云也没想到他答应的这般干脆,他也大喜过望地笑着,“可是如此?”
“差了些。”颜胜雪眼珠狡黠地转了转,素指丹蔻使坏似的戳了戳他的心口,促狭一笑道:“你我,要……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人皆向往的与心爱之人心有灵犀,你我其实,很早便有了。”谢瞻云赞叹地回答。
谢瞻云霎时回味起这么些时日与她和衷共济为月杨村和青城寨做的一切,即便分割两地也都知道对方的计划,心生的默契之感让他顿生了难以抑制的情愫与悸动。
他轻轻扣住颜胜雪的后脑,将她拢在怀里,抬首凝眸,深情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得罪了。”谢瞻云内心中再按捺不住的激动,终于驱使他那不安分的双唇轻轻落在她额头上一吻。
颜胜雪此刻也勇敢了起来,心中的害臊羞赧一时荡然无存,她的素手紧张地按在他的双臂上,她抿着樱唇抬起螓首,循着他皲裂的唇主动吻去,但也只蜻蜓点水的分开了。
然后她笑着说:“不算得罪,两清了。”
谢瞻云没想到颜胜雪如此大胆,两人才突破窠臼地相互表达了心意,她便敢如此回吻他。
她的胆色和勇敢真是好多东京娘子及不上的。
他索性也不再拘束了,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整个月色和她都扑向他温暖深情的胸膛之中,他吻上她绵软的双唇,她也积极大胆地回应着,两人热切地吻着,总算将这藏了许久的情意向对方袒露。
两人吻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山月都略略倾斜向了他们。
翟玉抱着分好的牌位看到这一幕,抱住的牌位险些怀里都兜不住了,他惊得瞠目结舌,却觉得自己是叨扰了人家的浓情蜜意,一时慌乱无状地咽了咽口水:“啊……对、对不起郎君,对不起娘子。”
颜胜雪和谢瞻云这才分开,都有些窘迫地看着翟玉,只见他又打嘴说:“啊呸!对不起少夫人!啊不不不……哎呀!怎么说都不对!”
谢瞻云这时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翟玉,你去跟大当家一起睡一会儿吧。”
“是是是!”翟玉抱着牌位跌跌撞撞地跑进山洞里,沿着石壁卧下,闭着眼说:“小人已经睡着了!”
颜胜雪羞得好生无地自容,却在看到月光之下谢瞻云的脸庞更为清俊时,她也餍足含蓄地笑着。
谢瞻云牵着她的手走回山洞,又是悲伤的情绪袭来,忽地就不敢如刚才那般情意绵绵了。
谢瞻云也有些抱歉地说:“方才是翟玉唐突了。”
颜胜雪难为情道:“我只是觉得,他这少夫人叫的有些……太早了。”
“你怕我只是给你空口瞎许诺的?”谢瞻云此刻惊慌起来,生怕颜胜雪不信他,“那纸、竹、木皆易毁坏,唯独石壁坚固难摧,你若怕我违背诺言,我便在越州界寻一座石碑,亲手在上头刻个婚书给你。”
“不要,伤手!”颜胜雪激动中又平复下情绪,含羞道:“……我是说,还没见过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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