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畦子去卫生间时,从旁边包间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了于斯汀。她正在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腹便便的秃头男人敬酒。
只一眼,范畦子的脸就沉了下来。
他推门进去。于斯汀端着一杯酒,对面前的老男人说:“林总,我敬您,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她的笑意和动作都不是那么纯熟。
林总眯住了眼,看着眼前二十七八岁、小心翼翼端着酒杯、对他露出礼貌微笑的女子来。
她消瘦苍白,还带着黑眼圈。但是眉目清丽,颇有动人之处。端着玻璃酒杯的纤纤手指有如葱根,在光线下白皙透明。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包住了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
他的手肥胖油腻,似乎有软体爬虫爬过。
于斯汀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急急的甩开他的手,玻璃酒杯砰的一声碎掉了。
于斯汀正要说什么,忽然从门口冲进来一道人影。快到于斯汀来不及反应,林总就已经挨了一拳,被揍倒在地。
桌布被不慎扯下,一桌碟子和残羹尽扣在林总的身上。汤汁淋漓,林总被浇了满头,狼狈不堪。
旁边人都喧哗责骂起来,不知道这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是谁。
范畦子还要挥脚,被旁边人扯开了。
于斯汀连忙扯住了范畦子,对旁边目瞪口呆的上司说:“李经理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他喝了点酒,对不起。”
范畦子第一次听于斯汀说他是她朋友,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懒得再听于斯汀对着别人陪好话,拉住于斯汀的手臂,就把她拉出来了。
于斯汀残局未收拾完,就被他拉出来,她急着说:“你要干什么?你刚才在干什么啊?”
范畦子说:“我才要问,你干什么。这就是你的工作吗?你的上司就安排你来做这些吗?”
于斯汀气愤道:“这是我的工作,怎么了?喝酒应酬你没有过吗?哦,对,你是被讨好的对象,你当然不明白了。”
于斯汀忽然就揪住他这一句话,一直在说:“我的工作堂堂正正的怎么啦?”
范畦子想想,确实,他刚才进去时于斯汀正好甩开了那老男人的手。她不算不堂堂正正,但是这个工作,陪酒,陪笑脸,有那么好吗?
但他现在特别小心,不敢再拿话来刺激于斯汀。他这么久也算是明白了,于斯汀对他贬低她的工作特别的忌讳敏感。
就算他是块石头,刘医生也明明白白地对他说过,不要贬低于斯汀工作的价值,不要贬低她的努力。
为了配合于斯汀的治疗,他也变得有一点敏感敏锐了。
但是他出来后想到里面那推杯换盏中于斯汀格格不入苍白若纸的脸,心里仍是阴沉不定。
那老男人叫林意,他觉得莫名其妙当着众人的面挨了揍,掉了面子吃了大亏,他只不过摸了一把手罢了,那女人在这种场合不就是让人摸得吗,不让摸她来干吗,装什么清高,摸一下会死吗?
他痛骂一番,气急败坏。
他打听了那个女人是谁,不过是那天请他吃饭的公司的一个小职员。他心里的鄙视都要溢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职员敢推开他的手,还敢扬长而去。
可等他打听了打他的男人,他发现他的身份却不寻常,自己根本无力报复。
那么,就报复那个女人好了,他一个小小职员,没有背景。她和那个男人身份天差地别,大概也只是他其中的一个情妇罢了。便寻个机会找她出口恶气好了。
他就找时间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吼道:“敢让我没脸,那个臭女人!给我好好弄她!”
隔天,于斯汀就收到了公司的辞退通知。他的上司随后满面为难地把她找来,毕竟她工作勤恳又无大错,他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于斯汀苦笑着接受了她的命运。她又能如何呢?面对着命运中的颠沛波折,除了苦笑,又能如何?
李钧知道了这一场风波,特意找来,对于斯汀说:“斯汀,来我这里好吗?我公司里正好需要人手。来我这儿帮忙吧。”
于斯汀说:“李钧,我再找找别处吧,你放心,等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一定投奔你。”
李钧笑了:“斯汀,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任何事,你束手无策了,都可以来找我,不过并不一定要等你走投无路,我也不希望你会走投无路。你这么努力,总有一天,一定会有回报的。”
他温暖善意的话敲击在于斯汀的心头,让她心口发热,何其幸运,她在荒凉一片,亲友尽逝的人生中,还有李钧。
李钧又说:“斯汀你知道吗,我以前一个人在国外时,有一阵也特别低潮。家里忽然发生变故,不再寄钱来,我一个人打工,每天天还没亮,三四点钟走就去店里,劈牛肉连续几个小时,手腕都不是自己的了,在路上还一路担惊受怕,生怕遇到抢劫的。还被外国教授把功课当掉了,加上家里的事,有时真想睡梦中死过去算了。可第二天还要爬起来,还要撑下去。”
于斯汀呆住了,李钧以前从未说过这些。她只知道他在国外上学期间就开始自己创业,非常成功,回国后也是一飞冲天,不知道他也经历了这么多。
李钧接着鼓励她:“斯汀,你现在也是和我以前一样,遇到人生的低潮了,你一定能挺过去的,等过去了,你回头望,就觉得没有什么了。”
于斯汀带着泪光对他微笑了。
可惜于斯汀的低潮并不以她的离职为结束,很快她又出事了。
一天夜晚,于斯汀从外面回来,穿过一条小巷,小巷里点着零星昏黄的路灯,在冬夜寒冷的空气里微弱闪烁。
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在静夜里清晰无比。
于斯汀快,它也快,于斯汀慢,它也慢。
它追逐着她,如影随形。
于斯汀加快脚步小跑起来,和着急促的心跳声。
身后的脚步声也快了起来,犹如敲击的鼓点,响在于斯汀的心头。
她手心出了汗,脚步发软。
终于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似是按捺不住了。
于斯汀急得心都要蹦出来。
脚步越近,声音越大,忽然有人从后面扑了上来,带起一阵风,把于斯汀摁到了墙上。
于斯汀一声尖叫未冲出喉咙,就被捂住了嘴。
一柄刀子横到了于斯汀的脖子上,在昏黄路灯下闪着白光。一道严酷的声音响起:“别动,把钱拿出来。”
于斯汀哆嗦着把包递给他,抢劫的人拿下捂嘴的手,拉开包随意翻翻,掏出手机和钱包。
于斯汀心跳如擂鼓,想着没事了吧,他拿到钱了,该走了吧。
却不料那人把手机和钱包往自己兜里一装,还未收起的刀子稍微施力,在于斯汀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于斯汀再忍不住叫了起来,却不敢大声。她低微恐惧的叫声,夹杂着哭音,在静夜深巷里悄悄响起。
那人收起刀子,似乎斜睨了于斯汀一眼,终于施施然从容不迫地走了。
于斯汀无助的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粘稠的血从她脖子上渗了出来。
她伸手捂住了伤口,捂到了一手的血。
这时又有脚步响起,于斯汀一惊,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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