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的尴尬窘迫几乎令我崩溃,我清楚的闻到了自己头发上身上似有似无的酸臭味道,这两天都浑噩度日放飞自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闷声开口,不得不将自己的头尽可能的迈下去,所以声音就感觉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安风连长久不语,我感觉到一道热的目光正刺在我身上,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却又莫名其妙的不敢抬头,仿佛做错了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从前他但凡生气的时候,所经之地必定寸草不生,几年之后他倒学会隐忍学会淡定了。
似乎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很轻,片刻之后,我闻到了一股子香味,香得我几乎沉醉,肚子又忍不住“咕噜”一声,纵然我再怎么厚颜无耻,此时这张老脸也是烧红的。
我听见食品包装袋缓缓打开的声音,安风连似乎在亲自动手,但我明显感觉到这房间里的气氛不同寻常,也明显感觉到他的极度不耐烦。
“怎么,饿了两天,脑子都傻了,还等着我喂你不成?!”
他终于开口了,我没有听错。
天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想连滚带爬奔向那堆吃的,但仅存的一点儿矜持与自尊心让我仍旧如同老僧入定。
“噢!我不想吃!”
我说出了此生说过最大的谎话,他似乎怔愣了一下,然后嗤笑,吩咐道:
“拿下去,扔了!”
我心里一震,猛的抬头看向他,我想我此时的目光一定是惊愕愤怒的,正好对上他看好戏一样轻蔑的眉眼。
“怎么,不饿?!”
我摇头,然后点头,一连串的动作让我脏污不堪的头发荡了荡,那股子不可描述的味道更加严重。
在他凛冽的目光之中,我将手慢慢伸向了那碗芳香四溢的米粥。
味蕾很快被挑得极度兴奋,我并没有像饿狼一样狼吞虎咽,但此时的姿态动作一定是无法直视的。
一口甜粥下肚,顿时感觉全身的细胞都重新活了过来,身体暖暖的,竟神奇的感觉到周身都有了一点儿力气。
在吃粥的档口,我暗暗寻思着安风连的心思。
我消失了,以后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不会再成为他的困扰,他该高兴才是,然而他如今这番作态又是什么意思。
觉得被我戏弄,感觉不甘吗?
“嗬,我还以为已经见过你最丑的样子,但今天这样,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一大碗粥下肚,我满意的打了个嗝,但没有饱,便将目光投向其他吃的,不由得皱起眉头,算是清一色的粥啊,汤啊什么的,连一点点辣星子都看不见。
安风连戏谑一笑,充满嘲讽的言语让我心里一滞,刹那间又觉得无所谓了,便不搭理他,独自在那一大堆食物中摸索探寻着。
“嘴还是这么叼,这里面没辣椒!”
他一直都知道,我是无辣不欢的人,然而只是这一句话,却让我莫名红了眼眶,思绪也飞向曾经那段过往。
安风连是从来都不吃辣的,而我却每顿必然辣,两人口味习惯相差甚远,然而顿顿都能吃到一起去,我为他尝试着入口清汤寡水,他也逐渐皱着眉头挑战辣味入喉的刺激。
这样的日子好像持续了很久,他的胃被吃坏了,于是我心疼他,从那之后再没有勉强过他,哪怕他说着无所谓啦!
“先随便吃点儿垫垫肚子,完了后洗个澡,跟我回去!这是衣服!”
安风连仍旧皱着眉头,两条剑眉皱成两个大疙瘩,随意将一个衣服袋子扔给我,然后别过脸去。
我陡然一怔,脑袋里顿时僵了,几乎下意识的说道:
“我不要跟你回去!”
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我可以找个无人的地方自生自灭,可我没有办法回到他身边,祸害他,一次又一次。
我将衣服袋扔在一边,脸色煞白,安风连将目光投向我,仍然是那种极其冷淡的,居高临下的,带有几分轻蔑不屑甚至嘲讽。
他没有说话,却仿佛将千万支冷箭射入我的胸膛,他看出了我的底气不足,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也看出了我眼中淡淡的畏惧恐慌。
我一直都知道的是,安风连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那你想怎样,在这里颓废到死,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个什么样儿?!”
“那也不要你管!”
我鼓起勇气怼了回去,眼角已经泛起泪花,我像一只孤独的小兽,为了维护自己仅剩的东西,除了大声嘶吼,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冷静的看着我,然后开口道:
“你以为我想管你,你死了,伤了,都与我没有任何关联,我只是担心,你只要出了这个门,便会被那群苍蝇盯上,你倒无所谓,我可不想被你连累,再次名誉受损!”
安风连将身体靠在沙发上,脚踮上我身前的茶几,两手环胸几乎瘫了下去,他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似乎在嘲笑我不知好歹。
我没有办法反驳他,曾经我将他伤得体无完肤,而今这些锋利言语,只是一点点回馈而已。
但是我仍然忍不住淌下泪来,湿哒哒的挂在脸上,这使我看起来更丑,我没有办法忽视他的目光,又没有办法抬头面对,只有沉默,沉默。
“快点,我不想等你太久!”
热水喷洒下来的时候,我清楚的感受到了温暖,比刚刚吃粥的时候还要舒服。
香味儿弥漫起来,我穿上浴袍走了出去,安风连仍旧以那样随意的姿态坐在那里,无论什么样儿的场合他都能够应对自如,来抓我,绰绰有余。
我低眉顺眼的杵在他面前,像极了一根木杆,发丝尾部仍在滴水,光着脚显得更加局促不安。
余光瞥过去,我注意到他似乎又皱起了眉头,然后转换了个姿势。
“过来!”
他冲我不耐烦的喊到,以一种命令的口吻。
我吓了一跳,楞楞看了他一眼,不得不听从命令走了过去。
他拿起宽大的白色毛巾在我头上擦拭着,笨拙又粗糙,弄的我发根生疼,我强忍着不言不语,心里却涌起些许异样的情愫。
“疼就说一声,闷头闷脑的!”
他又冲我喊了,声音低沉着,手上力道却缓了一点儿。
他就在我身前,距离不过几厘米,我却再没有勇气拥抱他。
然而我注意到,他居然脸红了。
我急忙捂紧领口,后退一步。
“我,去换衣服!”
为避免两个人都尴尬,我只有暂时性逃避,他拿着毛巾的手还怔在原地,我已经慌张的拿起衣服袋进了里屋。
他带来的衣服是一整套,一整套衣,一整套裙子,我看了看衣上的尺码,莫名觉得十分尴尬。
一条水蓝色的纱制长裙,外面有件白色的小外套,可能是因为今天天冷的缘故,穿上几乎不热。
很合适的尺码,里外都是。
头发还没干,我走出去,他站起身向我走来,我更加不安,之前的勇气皆化为泡影。
“这几年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还是这样干瘦身材!”
嫌弃,不过都是事实。
镜子里显示出我苍白的眉眼,我注意到自己眼睛下面有一团乌青,看起来疲惫不堪,唇色也是青白的,有气无力,走路都在虚浮,我很意外两天时间竟能将我变成这副鬼样子。
银白色法拉利疾驰在安城的大道上,坐在后排的我莫名有些昏沉,跟着车子摇摆了几下,便沉沉睡了过去。
我知道我在作孽,却又没办法拒绝他的霸道,就再任性一次吧,且行且珍惜。
半梦半醒之中,有双手将我托起来,动作很轻缓,我虽躺了两天,却都没真正休息过,此时更加混沌,也就没有在意。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身边空无一人。
我起下床,看了看手机,才三点,那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似乎是下午五点多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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