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试镜

看到付乃文笑起来，谢小楠恢复正经，向他诚意十足地鞠了个躬：“付医生，真的谢谢你。”

“嗯？”付乃文不解，“你这丫头，怎么忽然正经了。”

谢小楠笑了笑：“感谢你，在听说这么多流言的情况下，还愿意跟我说话呀。哈哈……”

这当然是说笑的，付乃文知道谢小楠感谢他什么，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对这一家子好像倾注了过多的关注。这世上辛苦的人不止谢小楠一个，但谢小楠是他所见过的人里，活得最乐观积极的人。也许是被她身上这股像太阳般的劲儿所吸引，他总是不知不觉会多看她两眼。

谢小楠回到病房，李萍正扶谢季北起床。她赶紧过去从李萍手里接过谢季北：“干嘛要起？”

“你在一个地儿坐几个小时试试？”谢季北没好气地说道，他还在为不能回家而发脾气。

谢小楠抿嘴笑：“那你要不要试试再坐上几小时？”

谢季北顿时没气了，喊了一声“妈”：“你管管你女儿。”

李萍哭笑不得。

谢小楠把谢季北扶到靠近阳光的沙发上，然后抓起自己的包：“我下午还有场试镜，晚上就不过来了。”说着拉开拉链，拿出刚才取出来的现金交给李萍，“妈，要用钱的地方别含糊，我能挣，放心吧。”

李萍的喉头哽塞，一时间红了眼眶。

“又来了。”谢小楠一把搂住李萍的肩膀，嘟囔着道，“每次给你钱你都这样，要是以后我给你买个大房子住，你还不得哭死。”

“你怎么老胡说八道。”李萍哭笑不得，把刚酝酿起来的那丝悲伤情绪都通通捻散了。

谢小楠并没有胡说八道，她的确是想等赚够钱就给家里人一个稳定的落脚点。不过这个理想很宏大，至少在这个城市里，她还得奋斗N多年。

走出医院，她抬头眯眼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然后就被刺得眼前发黑。用力晃掉那阵眩晕，她上了离试镜点最近的公交车。这就是穷B可怜的地方，当她身边的同学都在为怎么让自己的外形更出色，从而往自己脸上抹各种护肤品的时候，她连基本的防晒霜都不舍得买。幸好她天生丽质，晒黑了，一个冬天就捂回来了，所以压根不怕。

家里清贫，但她从小就有表演的梦想，不是想做什么大明星，而是想感受多姿多彩的人生。也许其他人很难理解，没上大学前，周围的同学朋友都以为她是个神经病，因为她对于角色可以一秒入戏，前后半秒判若两人。要不是知道她想演戏快想疯了，大家都要以为她得了什么人格分裂。

终于如愿以偿考上戏剧学院的时候，谢小楠高兴地狂奔八百米，她不惧怕高额的学费，所以从暑假开始就打两份工。好不容易应付完第一学年，没想到谢季北患上肾病，还好她平时有所积累，所以就都拿出来掂了医药费。今年暑假是她过得最累的一个暑假，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赚钱，不仅要付医药费，还要让自己继续在戏剧学院读下去。皇天不负，让她另辟蹊径，用自己的专业抓住了一线商机。她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多人聘请临时演员演生活戏。她在垂危的老人面前演过失踪多年的孙女，给被逼无奈的初中生演过社会大姐大吓唬小流氓，还给人演过止乎于礼的女朋友去堵对方家长的嘴……至于像宋正修那样演他老婆去捉奸的，倒是头一次。要不是宋正修给的钱多，她还真不愿意接这活。

她像是无法停止下来的时间指针，永远奔波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扮演着各种角色。如果不是怀揣着演戏的梦想，她说不定就这么一直干下去了。不过谢小楠心里也知道，这种活不是长久之计，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指不定哪天就让自己扮演过的两队人马撞上了，那到时候自己可不就惨了？不过这种事情挺磨炼演技倒是真的，一个暑假过去，她发现自己好像在这方面越来越炉火纯青。

“嘿嘿……”她有点小得意地靠在窗边发笑。车里开着空调，也没什么人，晒着玻璃外的太阳，浑身都透着爽快。谢小楠就在颠簸里，慢慢地睡着了。反正她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她就睡一小会儿呗。

不过这说好的一小会儿，在梦里跐溜一下就没了。等她醒过来，公交车还在继续颠簸，车上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怔了好久才从迷茫中回过神，立刻冲到驾驶室：“师傅，到哪儿啦？”

“呲——咔”

话落，车停了。

师傅咧嘴笑：“到终点站了，姑娘，你下车吧。”

终点站？

谢小楠两眼一抹黑。这里离试镜点貌似更加远啊……早知道就打车了。呜呜呜……谢小楠欲哭无泪。这个犄角旮旯地方，连车都打不到。她只能认命地先在小卖部买了个面包顶顶肚子，然后等到回程的公交车发车。

等她来到试镜点，已经离开始时间过去三个小时了。

“小楠，你怎么才来啊。”等在门口的同班同学廖芃芃一个箭步冲上来，拽着她就往里面跑。一面跑一面数落她，“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时间观念，要不是我求小姑姑多给你留点时间，人家早都走了。”

听到这个，谢小楠顿时感激涕零地抱住廖芃芃，在她还没有卸妆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芃芃，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廖芃芃的先天条件相当不错，但是说实话，演技实在是很一般，而谢小楠则刚好相反，所以班里同学一般都不太喜欢跟她俩搭档。被剩下的两个人就只好勉强凑合到一起，不过随着时间长了，倒觉得很合得来，不知不觉成了好朋友。廖芃芃的小姑姑是这部戏资方的工作人员，听说份量还不小，谢小楠也是廖芃芃给她争取到这个试镜名额的时候才知道这么回事的。

在化妆间里化妆的时候，谢小楠就问廖芃芃：“你的怎么样？”

廖芃芃的试镜角色跟谢小楠的目标不同，她认为自己演技不够，但是因为容貌太出色，演背景也不行，所以只求一个第三四五六的女配角。她正玩着手机，抬头吐舌：“我也不知道，说等通知。不过看我小姑的眼色，怕是没戏。”

谢小楠不免觉得紧张，这还是她这一回试镜。这个剧组不一般，资方来头也大，人家本来要求的女主是一线大咖，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要全面启用新人，所以廖芃芃才争取来这么个机会。

换完衣服，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强烈起伏，对廖芃芃说道：“那我去了……芃芃，你给我加个油吧。”

廖芃芃翻了个白眼：“以你的演技，绝对没问题。”

“你也太敷衍了。”谢小楠也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提着裙子走了。

身后的廖芃芃抿嘴笑，然后长长吸了口气，捂住胸口位置问旁边化妆师：“怎么办，我现在又紧张了。”她是替谢小楠紧张，真的希望她能抓住这次机会。

她出身优渥，从小就被宠着长大，学表演也是喜欢大明星光鲜亮丽的生活。但是认识谢小楠之后，她发现自己的价值观已经被她给狠狠上了一课，让她觉得，能够为自己的理想而花尽所有力气去奋斗，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这部戏是个大IP改编的古装剧，原著谢小楠看过一部分，觉得还不错。按照自己对女主角的理解，她在进入试镜间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先把自己放空了，然后一点点地回忆女主角的性格气质，按照自己的理解，展示女主角的个性气质。从步态，眼神到各种微表情……终于来到了几位老师面前。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是……”

她刚想自我介绍，没想到对面的席位上突然有人冷笑：“你就是去年专业分第一考入戏剧学院的谢小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