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别光站着说话。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就一起坐下来,和和气气的吃顿团圆饭。”
当家主母立即殷勤的替芸娘夹起了菜来。
“哥哥,那以后,月茹便靠你多加照拂了。”林月茹也不失时机的向林月涵添了一杯酒。
“既然如此,你便吩咐下人今日便将西厢打扫干净,再换上新的床褥,让芸娘住下来吧。”
男人脸色也和缓了不少,对着当家主母吩咐道。
芸娘听见丈夫的声音,脸上的阴霾顿时消散。
“多谢相公。”
她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一脸羞怯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说道。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林月涵提起桌上的酒壶,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涵儿!”芸娘惊恐的喊着她的名字。
“娘......”
林月涵一个字出口,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林月涵做了一个悠长而昏暗的梦......
梦境里,慈祥的母亲,在给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穿上灰不溜秋的粗布衫。
又给自己的头上包裹了一张方巾,将孩子长长的头发尽数盘在里面。
“娘,为什么我不能穿漂亮的粉红色裙子?”
孩子眼睛里全是委屈的泪水,稚声问着自己的母亲。
“涵儿乖,粉红的裙子容易脏,又容易被勾破,你看这灰色的布衫多结实!”
母亲一边替孩整理着布衫,一边柔声对孩子说道。
“娘,为什么张小丫的爹爹总爱抱着她,还用胡子扎她的脸,逗得她笑哈哈。我的爹爹不仅不对我笑,也不来看我,我甚至连爹爹的样子,都快记不起来了!”
孩子嘴撅得老高,眼眶通红。
母亲神色暗淡下来,别过头去拭了拭泪。
然后她的唇角又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将孩子抱到桌前坐好,“涵儿,肚子饿不饿,娘给你盛饭。”
一碗白米饭,加一个盛着几根大葱的盘子,被母亲推到了孩子面前。
“涵儿,趁越吃。”
孩子扒拉了两口饭,抬头问着母亲,“娘,你怎么不吃?”
“娘......吃过了。”母亲支支唔唔的回答。
“哦......”孩子乖巧的低下头去,继续扒起饭来。
夜里,又下起雨来。
“娘,我冷......”
孩子身体瑟瑟抖着,一边嚷着冷,一边直往母亲的怀里钻。
“哎,才补的屋顶,怎么又漏了?”
母亲来不及安抚孩子,便披上蓑衣,打开房门,爬上屋顶查看。
而孩子只有瞪大惊恐的双目,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而她背后的墙壁上,缝隙里的风漏进来,冷得她又打了个寒颤。
过年的时候,母亲把家里最好的衣服拿来穿在自己和孩子身上,梳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将家里的余钱买了平日里从来不舍得吃的点心,来到一座宅院前。
“姐姐,相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母亲冲着宅门内的一男一女,一边怯生生的喊着,一边将手里提的点心递了过去。
接着,她将孩子牵到跟前,“快叫大娘,叫爹!”
不待孩子开口,门坎内的女人便将视线斜斜落在母亲手里提着的点心上,一声抱怨出口,“什么破东西?大过年的,也送得出手?”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她母子二人在外面一直站着吧。”这时,男人终于开了口。
“多谢相公。”母亲神情欣喜若狂,满眼感激的向男人道谢。
跨进门坎之后,母亲便向父亲道明来意,“相公,涵儿如今年满六岁,那块‘林’字玉佩,是不是该给他了?”
女人一听这话,当即冲上前来,斜眉吊眼的说道,“哟呵,你这算盘可打得精!几块破点心,便想换我们林家的玉佩?你想得倒美!”
一听这话,母亲的神色立即黯淡下去,“大娘,我知道你不希望涵儿进林家的门,我也从未奢望过他能继承林家的产业。但他毕竟是林家的孩子,怎么也要有个证明身份的东西。这‘林’字玉佩是林家的信物,每一个孩子都有的......”
听到母亲如此哀求,男人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方形玉佩,“拿去,给月涵戴上!”
母亲看见玉佩,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多谢相公,多谢相公!涵儿,快,谢谢爹!谢谢大娘。”
孩子眨巴着眼睛,定定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乖巧的喊道,“谢谢爹爹!谢谢大娘。”
但对方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冷冷应了一声“嗯”。
而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她冷冷的看着孩子,满眼的嫌弃。
头好痛啊......
一阵剧烈的疼痛,令林月涵从梦境中醒转。
她捶着头,吃力的睁开双目。
先前那一幕灰蒙蒙的画面,已消失不见,而映入她眼帘的则是一张英俊无双的侧颜。
这张脸......似曾在哪里见过一般,林月涵努力集中着意识,在晕沉沉的脑中搜寻着。
终于,她的意识清醒了些,认出了面前之人,正是那位来自北陵的萧逸风。
“是你......”她惊讶的张口,却惊觉自己的喉咙似火烧一般,只发出细弱蚊蝇的嗞嗞声。
这个动静,令床边之人惊觉的转过头来。
他额间的印记若隐若现,显得有些斑驳,但那目中的关切和真诚的光,却令林月涵心中一暖。
她移开目光四下扫视着,她记得昏迷之前自己身在林府,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里的陈设极为华丽,但空间却并不大。
这样狭小的空间,又全是男子的气息,林月涵感觉前所未有的窘迫。
“这是哪里?”她挣扎着起身,满眼惊疑的问。
“这是我的马车。”萧逸风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按住她的肩膀。
听说是在对方的马车里,林月涵越发窘迫的起身。
“不要动,你这次醉得不轻。若不是林夫人一再催促,我定会让你多在府里休养一日再上路。”
萧逸风大手再次将她按了回去,声音温和,但却透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林月涵见对方目光澄明,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加上她身子的确没有一丝力气,索心安心的躺了下来。
“路途颠簸,我们还要行半月的路才能到北陵,你的身子天生柔弱,加上醉酒,不知能不能受得住?”男子的眉宇间有几分担忧之色,似乎很是纠结。
林月涵知道男子的行程很紧,生怕自己耽搁了他。
她连忙说道,“我的身子哪有这么精贵,不过是醉酒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说罢,她又欲起身,可是刚刚坐起来,便觉头人浑身绵软无力,两只手根本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别逞强。”萧逸风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后背,缓缓将她放倒回榻上。
“酒是伤身之物,醉酒的程度也是因人而异,千万不要大意。”
他温和的话语响在耳畔,另一只手将被子重新覆上了林月涵的身体。
林月涵记忆当中,除了母亲,自己还从未被人如此照料过,她的心中顿时划过一道暖流。
她乖顺的躺好,定定的望着男子说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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