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踏夜而来

虞念卿站在私塾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读书声，带着泪痕的脸上又新添了几道，爹……她的爹真的就在里面，还活着，没有死。

叶兰芝在街口就被她的娘亲叫走了，虞念卿坐在私塾的窗子下面，听着里面父亲的声音，孩子稚嫩的嗓音，心中一片安定。

“回去把三字经誊抄一遍，明日我检查。”

屋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虞念卿掩嘴轻笑。

“卿儿？”

虞书道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在窗台下面坐着的女儿，“你怎么来了？”

“爹……”

虞念卿扶着墙站起来，眼中含泪。

虞书道一下子就看到了虞念卿不甚自然的腿，他皱眉道：“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又和兰芝出去疯了？都多大了也不知道稳稳性子!”

话虽是这么说着，虞书道还是过来小心的扶着虞念卿往家走，一边絮絮叨叨。

虞念卿垂下眼，落下的泪珠正好砸在她的绣花鞋上，以前最厌烦父亲的唠叨，可是此刻却觉得无比悦耳。

虞书道瞧见了，只觉得女儿是摔疼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虞念卿的小腿骨被摔的错了位，虞书道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位游医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对于筋骨这方面有点心得。

他双手摸着虞念卿的小腿，抬头看了一眼女儿，只见女儿眼神飘忽，也不知道神又出走到哪里去了。

“咔嚓！”

“啊！”

骨头相碰清脆的声音，虞念卿的惨叫声同时响起，引得邻居家的狗好一顿嚎叫。

虞书道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看着一脸惨白的虞念卿说道：“明日我去后山摘点草药，你好好在家呆着，哪都不准去。”

后山！？虞念卿大惊，后山不就是父亲救姜书随的地方吗！

上一世父亲上山找草药，救了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姜楚随，所以找来了杀身之祸。

父亲为了救虞念卿没了性命，姜楚随为了报答父女两人，所以娶了虞念卿，这才有了后面所有的事情。

“爹不能去！”

虞书道皱眉，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虞念卿的额头，“你的腿伤要是不敷药，会变成瘸子知不知道？谁家愿意求娶一个瘸子姑娘？”

“不行，你不能去后山！”

虞念卿拉住虞书道的衣角乞求道，就算是个瘸子，也比碰到姜楚随好一万倍！没人要就没人要，她一辈子不嫁都没关系，只要她爹能活着。

“我说你这孩子，”虞书道气极，“这么大了一点事都不懂，要不是你自己胡乱出去疯，能摔了腿？我还用得着大老远的去后山？”

后山离虞县还有十多里路，山上遍布幽深天坑，山路险峻，每年都会有一两个采药人掉进天坑，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没命。

“爹，我知错了，”虞念卿小声道，“你真的不用去后山，我腿自己就能好的。”

虞书道被气笑，一甩袖子转身离去，“我看你自己怎么好！”

“爹！”

虞念卿急急的叫了一声，可是虞书道早就大步出了院门。

这老头怎么那么倔！

虞念卿扶着床边的椅子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屋外走，她想要把虞书道追回来，那后山是真的不能去！

等她出了房门一看，虞书道早就没了人影。

下午虞书道在私塾给孩子们上完了课，早早的就赶了回来，手里还提着几根新鲜的肉骨头，说是要给虞念卿好好的补补身体。

“卿儿，吃饭了！”

虞书道端着汤碗放在桌上，给虞念卿盛了满满一碗汤，“多喝点。”

“嗯，谢谢爹。”

虞念卿喝了一口，肉香浓郁，她突然抬头看向虞书道，“爹，你明日何时去后山，我给你好准备些干粮水壶。”

“吃过晌饭吧，”虞书道想了一会道，“上午我还有课。”

虞念卿应了一声，眼神晦暗，那后山是真的去不得。

第二日，虞家乱成了一团，虞书道急的团团转，一会去厨房里熬药，一会去烧热水。

为什么？因为虞念卿染风寒，很是严重。

虞念卿听见外面忙活的声音，心里有些欣慰，不枉她冻了一夜，只要她生了病，父亲就不可能会放心她独自在家，更不会去那劳什子后山了，真好……

“卿儿，来。”

虞书道端着药进来，扶起床上的虞念卿，亲自给她把药喂下，“这里面我加了一些安神散，你喝完好好睡一觉，我叫了兰芝过来陪着你，我中午下了课就直接去后山，你安心在家里待着。”

“什么？”虞念卿一惊，“爹，你怎还要去！”

她都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了，父亲竟然还舍得留她一人在家？

虞书道疼爱的揉了揉虞念卿的头发：”兰芝会陪着你的，你的腿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要是真的成了一个瘸子姑娘，百年之后爹怎么去和你娘交代？“

“爹！”虞念卿使劲攥住虞书道的袖子，不让他走，“你就在家陪着我不好吗？”

虞书道只以为女儿是生了病闹脾气，他柔声安慰了几句，一会院子里便传来了叶兰芝的声音，虞书道拉开虞念卿的手，站起身来：“我这就叫兰芝进来，爹得去私塾了，药我热在炉子上了，中午的时候别忘了吃。”

“爹！”

“卿儿！”

叶兰芝笑嘻嘻的从门口进来，对着虞书道福了福身子，“伯父。”

虞书道笑对着叶兰芝道：“卿儿就麻烦你了。”

“伯父，放心吧，”叶兰芝看了一眼床上正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虞念卿，以为她在和自己打什么哑谜，“卿儿我会照顾好的。”

“嗯。”

虞书道看了一眼虞念卿，转身大步离开。

叶兰芝在窗户看着虞书道走出来院门，兴奋的朝着虞念卿就扑了过来，”卿儿！“

虞念卿心里烦躁的很，忍着性子和叶兰芝说了一会话，便借着安神散的由睡了过去，想不到那安神散的药效极大，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她连叶兰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天色渐暗，夜幕上出现三两星星的时候，虞书道终于回来了。

虞念卿原本是坐在房门前的板凳上等着的，想不到等着等着又睡觉了，头一点一点的。

“公子见笑了。”

虞书道放下手中的竹篮，里面盛着满满一筐草药，他抱歉的对着后面的青年笑笑，青年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丹凤眼紧紧盯着屋檐下的姑娘，眼神晦暗不明。

青年这副洒脱的样子，反而让虞书道老脸一红。

下午，他上山去找草药，一脚踩塌枯枝，下面竟然藏着一个深坑，要不是这个青年眼疾手快抓住自己胳膊，他现在都还要在坑里困着呢！

虞书道感激不尽，一问才知道青年在山里迷了路，都困了一天了，虞书道赶紧把青年带了出来，并邀请到家中做客。

“卿儿，卿儿。”

虞书道轻轻摇了摇虞念卿的胳膊，“醒醒，来客人了！”

“啊？”

虞念卿迷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看虞书道，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院中站着的人，顿时身上吓出了一层冷汗。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乌黑长发披在肩后，漆黑剑眉，丹凤眼微微上挑，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雌雄莫辨的脸上，带着俾倪一切的傲气，那是从骨子里出来的张狂肆意。

姜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