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玔脑子有点断线,隔得这么近,他清楚的看到,女子一双圆圆猫眼很是清亮,满眸的羞怯与恼意,濯濯星华,那双唇瓣微张,浅玫瑰色,很小巧。
但很快他就把断了线的脑子续上了,冷静下来他突然松了口气,这个世道女子艰难,她们向来把清白看得很重,今日是自己鲁莽了,拿出营地打仗那一套,带上人同乘一骑就出发了,可万一方才那事儿发生——人是他情急之下掳来的,闯祸的马是他驾驭的。
怎么着他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
但是他长到19岁,没娶妻没纳妾,更是没有什么通房,皆是因为他是想娶一个真正知心的、爱慕的妻子的。
宋御玔暗自下决心,自己以后一定得更加注意,未免再来一次这样的意外,他得离女人远一点!
此时天还是蒙蒙亮,路上没有人,店子也都关着,只有马蹄声。
两个人都没说话,愈发安静,也愈发能感觉到对方。
宋御玔驾着马,加快了速度,他怀里的女人似乎是受惊了,猛地朝他怀里一缩,贴到他胸膛后又很快撤开了。
怀里的女人柔软的身体,淡淡的馨香,这些原本忽视了的,突然就无限放大。
宋御玔从没有这种感觉,他很不适应,一把扶正她,沉沉斥道:“别动。”
苏枝茵身子一僵,小声“哦”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了。
沉默让人窒息。
苏枝茵心中望天流泪,为什么这条路这么长?
苏枝茵尴尬癌犯了,为了结束这个让人窒息的沉默,她赶紧主动讲起今日的情形。
苏枝茵害怕说完了就没话说了,忙将自己从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情,逐一细致的描述了一遍。
一番听来,宋御玔不禁讶异她一个小丫鬟,居然嘴皮子如此利索,声音也好听,条理清晰,直击要点,还没有一句废话,听完这番话他轻轻松松便把这件事儿便想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提炼了两个重点:“第一,小雪晕倒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第二,那个二小姐的丫鬟抢走了府医就径直走了,却没让人去查探你说话的真伪?”
苏枝茵听完,心里颇为赞赏,这也是她最起疑的地方,她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宋御玔眉眼当即冷凝了,枝茵提醒道:“安阳侯府到了,放我下来吧。”
两人很快下马,守门人一见递上的腰牌是宋将军,屁都不敢放,当即放行,两人一路奔到了厨房,宋御玔一眼就看见了靠在了门上的安凝雪,他眼神一紧,几步跨过去,脑中很快有了部署:“你去府门接应孟太医,我现在就带着小雪去前厅。”
苏枝茵也赞同,安凝雪被送到前厅去就能更快得到救治。
大事当前,苏枝茵也不敢耽搁,点点头,转身就朝门口跑。
到了门口,孟大夫刚好也到了,守门人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大夫是宋将军叫来的,客客气气的开门迎客。
孟大夫喘着气进前厅时,宋御玔已经在里头等着了,苏枝茵落眼一看,一旁还坐了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正是安凝雪的继母,也是二小姐的亲生母亲,当今安阳侯夫人,沈碧青。
孟大夫一看安凝雪那涨紫的神色就变了脸色,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个药丸,又把了把脉,这才脸色缓和一点道:“幸好老夫来的不算晚,安小姐还有救。”
孟大夫拿出金针在安凝雪胸前扎了几针,安凝雪当即悠悠醒转。
苏枝茵站在厅中,清楚的看到宋御玔很快就到了近前,又愧疚又生涩的喊道:“小雪。”
安凝雪起初愣了愣,但很快,眼前的人便开始同记忆里的脸庞重合,她的眼眶瞬间溢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这声熟悉的“小雪”,瞬间将她带回了三年前。
那时她才10岁。
她娘亲还在世,她仍然是安阳侯里最娇贵的大小姐,娘亲经常带着她去找姨母那里玩耍,娘亲和姨母一对亲姐妹,性格却天差地别,娘亲温柔,姨母活泼。
她和三哥哥很调皮,明明是世家贵族子女,却天天掏鸟蛋玩泥巴,两人经常闯祸,若是被姨母抓到,那可是得打屁股的,管你怎么嗷嗷叫唤都没用,可若换了是娘亲发现了,她只会笑弯了眼,掏出随身的帕子,擦干净两个“花猫”。
直到三年前那个夏夜,一切都变了。
母亲、姨母、姨父一夜惨死,如此蹊跷,三哥哥却投诉无门,为了保住姨父的兵权,十六岁的少年,只身前往边疆。
而她的处境也一落千丈,父亲三月后再娶,那后母带回来的妹妹竟只比她小一岁!
沈氏不许她出门,不给她做新衣,饭菜也是清淡的很,丫鬟吃的都不如,11岁那年冬天,特别冷,她的旧袄子不够暖和,发了烧,引出了咳疾,沈氏也不给她找大夫,最后不知怎得竟恶化成了哮喘!
她身边的下人也全被调走了,只留下两个不听话的洒扫丫头,许多事情只能自己做,今早天擦亮,她实在渴受不住,自己跑出来打水,哪料到,发病了……
思绪回笼,她终于大哭出声,她如同在外头飞累了的鸟儿,终于抵达了归巢,如儿时一般喊道:“三哥哥……”
宋御玔心中一刺。
他的母亲和安凝雪的母亲感情最好,故而他也将安凝雪当作自己的亲妹妹。
他想拍拍小雪的手,以做安抚,目光刚扫过去,却愣住了,这哪是一双千金小姐的手,竟然生了冻疮!
宋御玔脱口而出:“小雪,你的手怎么回事?”
安凝雪苦笑:“冬日里洗衣裳冻了手。”
这下就连苏枝茵都愣住了,原主记忆中就只见过这个大小姐几次,而且安阳侯府里其他小姐们也从来不和她站一起,苏枝茵细细一思索,安凝雪恐怕被继母苛待了。
苏枝茵敏锐的发觉,升职的机会来了!
她眼瞧着宋御玔听完安凝雪的话后脸登时黑了,她生怕这男人不知道这里头的糟污,夸张的问道:“大小姐,您怎么自己洗衣服啊?府里二等丫鬟的衣服也是我们这些粗使丫鬟洗呀?您身边的丫鬟呢?她们怎么不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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