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虚惊不止一场

一夜细雨，天高气霜，冬日的天蓝得有些不太真实，看上去似乎带着忧郁。

苏淼置身于人来人往的放肆林立中，却对四周热闹视而不见，只是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群中。熙熙攘攘，明明身在其中，却如过眼云烟。

苏淼心情低落到极点，怀中揣着周子丰送她的金钗。此时此刻，她多么想置身身外，一切从未发生过。自己的冷静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却要为了生活抛弃最后的念想。

她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偶遇的苏冠男母子，无形中她已经将他们视为亲人，只是自己拖着这幅身子，又要自己支撑起这个家？

忽然觉得这一切可笑地很，从那一夜开始，一切不是都成为尘埃了，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还能够回头。

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小心。”

一辆马车几乎擦身而过，苏淼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不住地道谢，你看，路人也会出手相助，不是吗？

苏淼抛开心事着眼打量着四周，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一家钱庄，思索了片刻，扭头进了对街的一家当铺中。

比较安静的一间街铺，阳光正好射到门厅的一半，显得屋中有些古旧的凉意。

苏淼好奇地环视其中，前方柜台的老先生抬起头，“姑娘可是有东西要当？”

苏淼见问，有些不舍地取出金钗递到柜台上，“请先生看看，这个值多少银子？”

老先生打量着苏淼，接过金钗，“姑娘想当多少？”

苏淼垂眸，“先生能给多少？”

老先生的目光在脸上打转，稍微顿了顿，伸出手指，“这么多。”

“五两？”

不待苏淼再说，老先生拿出一袋银子地给她：“这是我给你的价格。”

苏淼随手一翻，眉梢微挑，“谢谢先生。请先生一定为我保管好，我会回来赎的。”

老先生点头，“姑娘，我会给你留着的。”

苏淼道谢完后便离开了当铺。或许那老先生真的识货吧，那支金钗一看就是上品。心里面空落落的，苏淼下阶梯一不小心脚绊了下，身子直直地扑向地面。

苏淼下意识护住肚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下。她屏息着不敢妄动，直到确定孩子没事后，她才慢慢站起身，小心地往家里赶。

出来有些时候了，苏淼在回家前去了趟成衣店，为苏冠男及田桂花各添置了一套衣衫。到家的时候，田桂花已经将饭菜准备好，见苏淼回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赶紧来吃饭吧。”

苏淼笑了笑，在桌前坐下，看了看桌上的小菜，“田婶辛苦了。”说罢将衣衫递过去，“快要开春了，想着你们也好久没有添置新衣服了。”

田桂花一展笑颜，“你干嘛还要花这个银子，我们的衣服够穿。”说着站起身将衣服往身上一套，笑着问道：“怎么样？”

“正好呢。”苏淼笑道，见苏冠男进来，连忙招呼着他试衣服，“苏大哥，你也试试吧。”

苏冠男面上有点挂不住，“你怎么给我们买衣服？”

苏淼一愣，田桂花剜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苏淼笑道：“换季本来就该换新衣服的，再说你们对我这么照顾，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们呢。”

苏冠男一阵沉默，苏淼盛了晚饭递给他，“赶紧吃饭吧。”

田桂花一直笑着，饭后她还主动去洗碗，让苏淼好好休息。苏淼没有再推脱，肚子确实有点隐隐作痛，她很担心。

苏淼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一开始，她拿了本书，靠在枕上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一阵凉意，苏淼突觉身下一阵暖流，紧接着便是湿意，她很想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长大嘴巴，想要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下腹一阵绞痛，苏淼大惊，忘记了呼吸。

孩子……

苏淼的手挥舞着，谁来救救她？救救孩子……

“醒醒。”有人在轻拍苏淼的脸，她缓缓睁开眼睛，“苏大哥……”

“梦魇了？”苏冠男将苏淼扶起来，“我在院子里读书，听到你房里的动静，瞧你一头冷汗。”

苏淼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怎么了？”见苏淼魂不守舍的，苏冠男担心地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苏淼摇头，“就做了个噩梦，梦见孩子没了……”

“傻瓜，放心，不会有事的。”苏冠男将苏淼拥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慰着。

苏淼只觉得眼眶一热，手紧紧抓着苏冠男的衣襟，“苏大哥……”

“好了，只是个梦，没事的。”苏冠男温柔地说道。

苏淼慢慢安静下来，这个时候的她真的很脆弱，刚好有苏冠男在身边。几年后，苏淼虽然恨死了苏冠男，却从未否定过，这个时候，好在有他在身边。

唐铭在净尘庵外站了一夜，第二日清早，老尼姑打开门，“无字大师在参禅，施主请吧。”

“无字大师难道没有话跟我讲？”唐铭并不认为无字大师把自己引来却什么也不说。

“大师说了，她想说的已经都说了。另外，她让我把这个给你。”老尼姑递过一个锦囊，“施主，走好。”说罢砰地将门关上。

唐铭摸了摸鼻子，苦笑地盯着手中的锦囊，却没有急着看，大步朝山下走。

“主子，你可出来了。”青五迎了上来，“你见了谁？都说了什么？”

唐铭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青五不甘心，“主子，你等等我啊，你有什么好隐瞒的啊。”

唐铭突然站住脚，“你不是去找那灰衣人吗？结果怎么样？”

一听唐铭提到那灰衣男子，青五脸上尽是挫败，“别提了，那人功力很高，我不留神他人就不见了。”

“哦？”唐铭挑眉，“我果然没看错。”说罢继续往前走。

“主子，你还是我的亲主子吗？有你这么打击下属的么？”青五在他身后吼道。

唐铭冲他摇了摇手，反正时间多的是，他得先去拜访下他的外公。

青五跟着唐铭来到周府前，看着门口两尊大的石狮子，青五忍不住咂舌，“啧啧，公子，你外公家真有钱。”

“正如你说，是我外公家，而不是我。”唐铭冷笑道，“去敲门吧。”

青五整了整衣衫，上前叩门。

“谁呀？”一管家模样的人将门开了个口，探出头，打量着青五，“请问你找谁啊？”

“我们公子求见周老爷。”青五朗声道。

那人这才发现青五身后的唐铭，他打量着唐铭，半晌，“我们老爷今日不见客！”说罢准备关门。

青五闪身将脚伸了进去，挡住了门，“你就不先问问看我们公子是谁？”

“青五！不得无礼！”唐铭轻喝道，“还请问我通传下，就说周玉求见。”

那人一惊，“你是小姐什么人？”

“你只管去通报就行。”唐铭淡然道。

那人赶紧关上门，青五不解，“公子，你这么客气干嘛？我们今天不是来吵架的吗？”

唐铭眸底一沉，“谁说我是来吵架的？”

“哦哦哦，公子，我明白了，你肯定是想先礼后兵。”青五咧嘴笑着，这个时候门又开了。

那人走出来，很恭敬地说道：“公子，老爷有请。”

唐铭颔首，走了进去。青五紧跟其后，经过那人面前时不忘冷哼一声。

这是唐铭第一次进周府。他走得很慢，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寻找母亲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公子，这边。”管家在前面带路，“老爷近日身体不爽，在房里休息。”

唐铭点头，却没有说话。管家带着他们穿过了长廊，一直沿着小径走，最后停在一小竹屋前。

“老爷喜静，平日里不能有人来打扰的。”管家说完便退下了。

唐铭望着那小竹屋，薄唇紧抿，面上无波澜。在这小竹屋四周，种满了山茶花，他记得，母亲生前最喜山茶花了。

唐铭迈步踏上石阶，抬手叩上竹门。

“进来吧。”沙沉的声音，带着沧桑。

唐铭轻轻推门走进去，正好对上榻上老人的双眸。唐铭从容地接受着他打量的眼光，嘴角噙笑。

“玉儿从未与我提过你。”老人先开口了，他撑着身体做起来，捂着胸口低咳了两声，“我确是知道你的。”

唐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老人抬眸看着他，“我知道你恨我，看着我现在这般模样，你是不是很解气？”

“没有。”唐铭淡然道，“你这般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老人有点吃惊地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在昏暗的房内异常刺眼，唐铭站在门口，并没有靠近，“我很失望，你刺客连为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咳咳咳，”老人猛烈地咳起来，“你很嚣张，我很高兴。”老人好不容易顺过气，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如果你娘当初能够像你这般无情，或许她此刻便能站在你身侧了。”

“你更没资格提我娘。”唐铭冷冷地说道，“我看不起你，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在我看来，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哈哈哈……”老人突然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