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沈羲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想起电话里大妈哀怨的倾诉:“宝宝，你说我哪是生了三个儿子，简直就是生了三个讨债鬼！你大哥总是一副家国大事繁多，何以家为的样子，搞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二哥吧，12岁就开始早恋，交的女朋友能拉一火车皮。结果折腾到大学毕业也没定下一个来。去了军队以后就变成了滚刀肉，我每次想探探他的口风，他就跟我说他在部队里保家卫国呢，身边连只耗子都是公的，他总不能去搞基呀？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至于你三哥，一天天过的像个深山野人一样，三五个月不和家里联系那都是常事儿。我这儿刚起个头，他就开始跟我讲工作的重要性，好像他去成个家就能影响到国家武备进步拖慢探索宇宙进度似的。我知道他们的保密条例，也不想做个拖后腿的家长，随他去吧。

宝宝，你和天玑都是年轻人，说话比较方便套话，你先帮大妈探探他到底是咋想的？我觉着，就他还处在正常的人类社会里，谈个对象结个婚也不影响他忧国忧民为社会富强做贡献吧？”

唉，担心儿女婚事是每个中国父母的终生课题，大妈身为高知大学教授也不能免俗。三个儿子看上去都挺优秀的，但就是一直打光棍儿，生生把个女高知弄成了愁苦妇人。

沈天玑什么人，仨兄弟里脑瓜子最聪明的是老三天枢，武力值最高长得最帅的是老二天权，但最精明的反而是这个从小各方面都不是很出挑的老大。

看沈羲和的表情，就明白了到底咋回事。

他看妹妹一脸无奈，忍不住又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行了，告诉我妈，在我的计划里，结婚是35岁左右的事情了。让她不用乱猜了。到了35岁，我想再进一步，有一个稳定的个人家庭，是必须的条件。”

沈羲和刚开始没想明白，在心里记了个35，觉得对大妈有交代还松了一口气。仔细一想，才明白大哥是什么意思。

大哥居然把自己的婚姻当做以后政治加分的筹码？！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什么样的宏伟志向，才会让大哥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她不相信大哥是为了往上爬而利用别人的人，大哥对家人是永远放在心坎上的。未来的妻子也是他的家人，他不可能不重视。

“哥，你为什么？”

“哈，你乱想什么呢？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会利用别人的婚姻，也不会利用别人的感情。我那么说是因为我真的太忙了，有太多事等着我去做。选在35，一是因为需要成家，二是那个时候，我差不多能稍微松口气，闲一点。我总不能娶个老婆，让她陪着我上山下乡的穷折腾吧？要是现在谈对象，我连陪人家逛街看电影都多少机会。”

那就好那就好，她还以为大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突然黑化了。

“臭丫头，不愧是搞文学创作的，你脑洞大的都能连到外太空了。”沈天玑再次伸手把羲和的发型搞成母狮子，然后哈哈大笑。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大哥把沈羲和送回公寓之后，连口水都没喝，又开车去了机场。

羲和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哥的车子一点点走远，忍不住有点难过。这个从小就有大志向的哥哥像台永不知疲倦的机器，一直向着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着。

看着茫茫夜空，沈羲和突然想起梦中看到的一个画面。

那时，沈羲和才十岁出头，二哥天权已经军校毕业，去了军队；三哥天枢早就研究生毕业，一边跟着导师在研究所帮忙一边继续读博。而大哥背着行李要去一个中国地图放大十倍都找不到的小村子当村官去了。

临走前，沈羲和抱着他的大腿，哭的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大哥不要走嘛。二哥走了，三哥不回家，大哥不要走嘛，好不好？”

那时还青涩的沈天玑把小羲和抱进怀里，给她把脸擦干净又重重的亲了两口，笑眯眯地对她说:“宝宝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宝宝你这么大的孩子，吃不饱饭读不了书，穿不到新衣服，还要每天干很多活儿，比宝宝那天帮爷爷拔草累多了。

大哥这次就是去帮他们的，大哥希望有一天，这个国家所有和宝宝一样大的孩子们都能吃饱饭去读书，每年都有新衣服穿，可以像你一样，做完作业就可以去看动画片去玩，不用下地干活。宝宝，你说大哥要不要去呢？”

“哇，他们都吃不饱饭，没有新衣服穿，不能读书还要干很多活儿吗？”

“是啊，宝宝你觉得大哥应该去帮助他们吗？”

十岁的小羲和想了半晌，跑回屋里，让刘阿姨帮她收拾了一大堆衣服零食书本玩具，又拖着大包袱来到门外，把包袱交给大哥。

“大哥你去吧，把这些东西也给那些小朋友。衣服都是新的呢，我没穿过。你去吧大哥，我不拦你了。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啊，有时间一定要回来看我！”

沈天玑半跪下来，和妹妹抵着脑门，伸出小拇指，“我一定会想你，有时间就回来看你。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直憋着嘴角的小羲和，在看到车子载着大哥离开大院以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想到小羲和哭的惨样，鼻涕吹个大泡，破了以后沾了满脸的糗样，沈羲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大哥的梦想实现的怎么样了。得去看书了，自己也得像大哥那样坚定的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才行啊。

这边开车的沈天玑也莫名想起了当年自己离家之前的情形，忍不住喷笑出声。

当初妹妹给的那堆东西，被自己带到那个村子的时候，真是让孩子们大大见了一番世面。

自己在那儿待了三年，三年的殚精竭虑终于让这个贫穷又落后的村子拉了电线，修了通向过道和附近火车站的石子硬路，起了一所不大的希望小学，建了一所山货人工养殖基地，和附近城市的商户建立了常年供货的关系。

前年沈天玑还回了那个村子一趟，那两条石子硬路早已变成了三级沥青公路，希望小学旁边还起了一所中学，村也升级成镇了，镇子上还拉了网线，有几十户人家还装了电脑。

虽然让全国孩子都吃饱穿暖有书可读，有美好童年是个非常艰艰巨又宏大的目标，可是，自己这十年是没有白费的，起码有不少孩子已经过上了他所希望的这种生活。

这就很好了。他的人生还很长，有很多时间来一步一步走向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