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苏君俨的手一抖，半垂的眼睑让人看不见情绪，他置若罔闻的夹了一口离自己最近的一道烟熏桂鱼，然后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我现在还没想过以后的事，而且，感情讲究缘分，可遇不可求，我拖着这个身体，说不定能陪着人家走多久，还是算了吧。”

苏君俨的声音很低，但是每一句都透着坚决。

在余归晚的印象里，他极少这样不留余地的回绝苏中庭的话，其实想想也明白，沈芳菲意外离世的打击还让他晃过不过神来，苏君俨又怎么可能一时间再去接受其他的女人，更何况是一场商业价值的联姻。

“啪”的一声！

苏中庭狠狠的将手掌拍在桌面上：“男人就是要成家立业，我和你妈不趁现在有能力的时候替你把把关，小心等我们老了，你就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找一个方便的时候两家人见一面，你们年轻人也好多一些彼此了解的时间。”

苏君俨脸色不虞，原本淡粉色的嘴唇也显得苍白了几分，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带着歉意：“我吃好了，先回房间里休息了。”

“你给我坐下！”苏中庭呵斥道，“把你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这件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已经透过楚家那边的话儿了，楚云那丫头和你年龄相当，一直也没有交往的对象，咱们俩家算是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了。”

余归晚看着苏君俨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的看着苏中庭，一字一句都像是已经拼尽全部的力气：“爸，我不会娶什么楚云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您就别白费心思了，你们如果真的为了我好，就让我舒舒服服在家待几年，如果看我不顺眼，那我一会儿就订最早的航班回美国。你们就当我在国外的医院从来没回来过，还不行吗？”

说道最后，苏君俨的声音里已经带着难言的乞求。他在异国他乡孤独的治病疗养多年，唯一支他撑下去的就是那些心底心心念念的温暖，可是如今，现实将那些美好毫不留情的打碎了，让他身心俱疲。

苏中庭闻言火气腾腾腾的蹿了上来，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是舒服的日子过多了昏了头了，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要学画画，你要做设计，哪一样不是任着你的性子胡来？公司里千头万绪的事什么时候让你去操心了，你看看君聿，如果你是有责任的好哥哥，能帮得上他的忙，他至于像现在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在商场里孤军奋战吗？至于这么辛苦吗？”

“爸，每个人选择不同，我没觉得自己怎么样，您今天可能累了，让妈送您回去歇息一下吧。”苏君聿的话音刚落，苏中庭就大手一挥：“今天谁也别替这个逆子说话，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还能怎么样！”

苏君俨嘴角划过一丝苦笑，他整个人都十分虚弱，双手紧紧的握住餐桌的边缘，“我活着本来就是一个累赘是不是？我不能为苏家的家业当牛做马，我就活该自生自灭是不是？我知道君聿承受了原本我该承担的责任，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也恨极了自己病恹恹的身体，我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好好的活着，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让你们高兴一点儿，难道这样还不够吗？爸，你非得算的这么清楚，要逼我娶一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女人来维系苏家的地位吗？如果这就是我身为苏家子孙的该付出的代价，那我今天宁愿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苏君俨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腔从来没有这样热过，像一团火在滚滚的燃烧，可是身体却如至冰窟，他抑制不住的颤抖，苏君俨就这样毫不妥协的盯着苏中庭，清晰无比的看着他朝自己大步走来，然后抬起手一巴掌将自己打到在地。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就是眩晕的一阵一阵恶心。

“我今天就打死你，就当苏家从来没有你这个儿子。”

余归晚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直接离开轮椅忍着腿部传来的剧痛挡在苏君俨面前，恳求道：“爸，君俨哥一时激动说错了话，您别这样，他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苏君聿刚准备站起身来就看见余归晚泪眼滂沱的以身体护住苏君俨，他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余归晚小腿的血迹已经渗透了绷带，红的惊心，让他心烦意乱。

苏君聿上前一把将余归晚抱在轮椅上，然后对一旁惊慌失措的黄妈吩咐道：“先把少奶奶送回房间。”

“我不能走。”余归晚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苏君俨，她知道，苏君俨心里绷着多年的一根弦已经断了。

要么重生，要么毁灭。

向宝琴拼了命的把苏君俨抱在怀里，她流着泪冲苏中庭喊道：“今天君俨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你要是想打死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今天有我在这，谁也别想伤着我儿子。”

向宝琴伸手小心翼翼的摸着苏君俨的脸，眼泪也霹雳巴拉的滴在他的脸上：“不娶就不娶，你说那些话干什么，妈听着你的那些话，心都要碎了，咱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说完她抬头看着苏君聿：“快！快叫老钟开车。”

苏君俨挣扎着站起身摇摇头，对向宝琴说道：“妈。我没事。”他注意到余归晚一脸的担忧，冲她牵着嘴角笑笑：“你听君聿的话，先回房间吧。”

余归晚的心一揪一揪的疼，她多希望自己能在这种时候为他说上一言两语，就像苏君俨在知道了自己和苏君聿的婚讯时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国一样，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苏家的位置。

从前是养女，现在是拿着协议的儿媳妇，她除了能护在苏君俨的面前替他缓解苏中庭的雷霆之怒，剩下的话便再也么有什么分量。

她知道苏君俨是不想自己为难，余归晚哽咽的点点头：“好，那你好好的，别再惹爸生气了。”

说完，就任由黄妈把自己推出了客厅。

“少奶奶，您刚才扑过去可吓死我了，您没看见，就连二少爷，脸上都像是掉了冰渣子了。您说您这伤还没好，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黄妈絮絮叨叨的说着，而余归晚却只是沉默不语。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外面星空璀璨，可是她总觉得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