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的青春有同一张脸

给麦麦买了爆米花，尹露露靠在剧院的栏杆上凭栏远眺。

远处的君山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山顶一点未融的新雪能让人把它辨认出来。君山半山腰的那个别墅群叫什么来着？上次建筑峰会，她跟着云姐陪客户跑现场的时候还去过，在千人宴会厅吃饭的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房地产小弟风卷残云之余，还抽空给自己递了张名片。

虽然暂时还买不起，但露露仍然认认真真地询问甚至是比对了该楼盘的区位、朝向、户型、价格、交通、配套等等，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一个小时都过去了。

地产小哥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业务并不熟练，也是头次参加这样规模的建筑峰会。一路上碰到的全是一抬手拦住他阻止他靠近的有钱人，要么就是踩着十公分恨天高，抬着下巴问了两句价就走开的冷漠白领。难得碰到尹露露这样的，他显得紧张又激动，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他这个样子，就叫尹露露瞬间又想起了马奇。

好像她一个人的寂寥岁月里，无论什么时候，随便遇到个什么东西，都能想起马奇。

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不相干的细节，都能够瞬间搅动她头脑中专门盛放马奇的那片海域，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尹露露觉得有点头晕，所以说人家说莫回首呢？回首是需要调动大量脑细胞的，想得太多，甚至会造成大脑缺氧的错觉。

云姐出差了。她掏出手机，编了一条短信，想问部门主管Mary，上次做那个红酒项目的分红什么时候发。添加收信人的时候，手指从Mercy划到Maria又划到Mary，最后停在了一个由于刻意避讳，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的中文名字上。

每个人的手机里，都应该有这样一个名字。你曾经对它无比熟稔，虽然没刻意数过是通讯录里的第几个，但闭上眼，随时都能准确的找到它。高兴的时候，给这个号码发信息，哭泣的时候，也给这个号码发信息。好像只要这个号码还能接收信息，你的世界，就没有崩塌。直到后来，你一次次习惯性拿起手机打算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一个字删空的时候，这个名字上所承载的重量，其实也并没有减轻过。

但是终究我们都会学会不再打扰。无所谓尊严，无所谓成全。听到那人还在哪旮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消息，你不会高兴也不至于想哭，但要说心里一点波澜也没起，那又太假。

谁没有前男友呢？年轻气盛的时候，太简单的恋爱关系好像总是不能叫人尽兴，你见过哪部电视剧没有男女二号？死的活的不计，他心里的位置，好像总要有人来同你争，才显得有重量很珍贵绝对不能失去。

露露也有前男友，有且仅有一个。

他们在大学时代，像任何一对校园情侣一样相恋，然后在毕业一年以后，像很多情侣一样分手。

喜欢他的原因，露露从来就说不出来。别人叫她讲二人的恋情发生史，她也讲不好。甚至你问她，你们是怎么开始的？她也是晕晕乎乎稀里糊涂的。其实所有的开始，都差不多一样俗气，大家都一样的一边鄙视这样的俗气，一边享受这样的俗气。等到后来，各人在心里煎熬了千百回，各自体会了这俗气的滋味实在也不容小觑，才知道就这一点当初不屑描述的俗气，几乎占据了我们整个青春。

那是我们千篇一律，却又各有悲喜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