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往事

而这个女人——

蒋乔又抬头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一副端庄优雅，现在却一脸阴翳、面部表情几乎扭曲的女人，内心摇摇头，这样表里不一的人，母亲绝对不喜欢，更是绝对不会跟这种人有联系的，就算是相识的人，也不可能成为她口中的“好朋友”。

李未央看着蒋乔明显不相信的表情，突然朝着他吃吃笑了起来，“蒋乔是吧，你是她的儿子呢。”边说着又朝蒋乔走来，这次却是一直盯着他看。

“这眼睛，和她真是像。”李未央轻轻抚上蒋乔的双眼，蒋乔努力眨眼，企图将李未央的手蹭开。

可李未央却没有在意蒋乔的小动作，她的双手移动，又滑向蒋乔挺直的鼻子，目光突然变得阴狠，“这个鼻子像蒋毕思！应该割掉！”表情变换极快，让蒋乔心中升起一阵阵寒意，这个自称是母亲好朋友的李未央，看起来精神好不正常。

“应该割掉……割掉……蒋毕思算什么……媛媛的孩子，怎么能像别人……”李未央收回双手，突然快步在蒋乔前面疾走，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忽然她的脚步一顿，想是想到了什么的一拍双手，冲到蒋乔身前，激动地晃动着蒋乔的肩膀，惊呼道：

“对了，刀子，我可以拿刀子把你的鼻子割下来！这样你身上就没有蒋毕思的影子了……对的……我去找刀子……”

言罢，又猛地跑出去，只余蒋乔一个人呆愣在这个冰冷的房间里。

蒋乔感觉自己此刻身心俱疲，真希望这就是一场梦，待梦醒来之后，温柔的母亲会笑着将他揽到怀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这只是一场梦。

然而，一阵不疾不徐的高跟鞋声却提醒着蒋乔，这一切都不是梦。

“小帅哥啊，你知道刚才的女人是谁吗？”娇媚的声音传来，蒋乔知道是之前那个开车带他来的那个易容高超的旗袍女子，但他已经无力睁开双眼，只能拖着这样一副残破的身躯，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呵，”见蒋乔不说话，她也不恼怒，轻笑一声，继续道，“她可是以前一手建立起我们这个未央堂的厉害角色呢，是不是觉得很难以想象？”

女人转身，有点意味深长的看向头顶上的灯泡，蒋乔看不到她的样子，只是觉得女人的声音似乎变得远了些，“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样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年李未央一身功夫，从三不管的小地方带着几个兄弟姐妹，一路慢慢收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混混和流氓，用后来又用自己的领导才华和颇有大略的眼光投资了家公司。之后又自己创办了一家公司叫唐立，从此带着这些本来浪迹在大街小巷不见天日的人们走向人生新的道路。

那时候的未央堂已经小有规模，未央的生意唐立公司也是蒸蒸日上。结果就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情况下，生意上却忽然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杨氏。

李未央亲自调查之后，发现杨氏强盛的原因是背后有着一个叫夜阁的势力，一直在为杨氏保驾护航，有什么事情也帮杨氏摆平。

心高气傲的李未央并不服气，亲自搜索一切关于夜阁的消息，后来双方龙争虎斗多次，都没能分出个高下来。

最后双方相约在月圆之日，就两家的当家在月华酒店相约。

那天同李未央见面的，就是继承了祖父手中夜阁势力的杨媛。两人本是竞争对手，冤家仇敌，见面后却发现年龄相仿，很是聊得来，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李未央出身市井，身上带有一股江湖中的兄弟义气，为人爽快而仗义。而杨媛是从祖父手中继承的夜阁，又是杨家的大小姐，本来气质就是有着小姐中的温婉温和，处理事情也带着一股严谨的官家风范。

按理说性格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人不应当愉快的走到一起，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而且在两人有力的撮合下，未央堂和夜阁也渐渐融为一个组织，两人共同管理，关系亲密无间。

事情的变故来自一个男人，对，就是蒋乔的父亲蒋毕思。

突然到来的经济危机让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大受打击，杨氏和唐立都大受打击。只有城中三代以上的老豪门还依旧屹立不倒，没受多大影响。

为了让公司继续运转下去，杨媛的父亲想到一个权宜之计，就是和城中老牌世家蒋家联姻。因蒋家有个同杨媛年龄相仿的将少爷蒋毕思。

此事一出，李未央第一个持反对意见，但杨媛却觉得可以一试，两人的意见第一次产生分歧。

在李未央的强烈反对下，杨媛暂时没有答应父亲提出的建议。可见着日渐衰弱的杨氏和唐立，杨媛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终于在最后一次杨媛父亲对杨媛提出让蒋毕思和杨媛试着见见面时，杨媛答应了。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就让蒋毕思对杨媛很是满意。

而杨媛也觉得蒋毕思身上并没有一般有钱人家少爷身上那种让人看不惯的戾气，结婚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可她愧于见到李未央，一直躲避着和李未央的相见，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背叛了她，已经没脸再见到她了。

很快，两人的婚期便定下来了，而蒋家早就将拨款拨给了杨氏和唐立。

举办婚礼的前一天，未央堂和夜阁的人都知道，李未央像疯了一样的冲到杨家。据追到杨家的人说，那天晚上杨媛房间一直灯火通明，可具体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人们知道的只是第二天杨氏的千金杨媛风风火火的嫁给了帅气又多金的蒋家少爷蒋毕思，婚礼场面极其宏大，新闻媒体纷纷报道，都在赞扬这样一对金童玉女。

至于李未央呢？没有人会关心。

只知道未央堂自此隐匿，唐立公司转售他人，连从前关系最为亲密的夜阁都无从得知其下落。

而杨媛在蒋家与蒋毕思两人夫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生活幸福，被上层圈子的人称赞为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就这样，杨媛一年后还怀上了孩子，不久便诞下蒋家和杨家的宝贝蒋乔。

可昔日江湖人中广为传颂的未央堂和夜阁合作无间，在都市深处惩恶扬善的佳话，却是再也无人知晓了。

蒋乔不知道这个女人说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恍恍惚惚，却也将这所有的故事都听得清清楚楚。

关于李未央和夜阁种种的事情，母亲从未向自己提过，是不是代表着在她的心里，这些都已经是往事，过去不想再提了呢？

母亲这样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想父亲和他开口说这些往事的吧。大概以后的自己也会这样做。蒋乔心里乱乱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