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来,让桃粉将她闺房之中收拾起来的包裹递给她。打开之后,她取出了一件用灰色麻布仔细包裹起来的物什。
若是没记错,凌芷一直要找的东西,就是它!
凌江蓠蹙眉,她记得凌芷当时说过,这个东西,交给她的人说是香方。
而且凌三小姐对这个东西似是也相当看重,桃粉收拾行李的时候是在床板下面找到的。
凝神静气,凌江蓠的手覆上包裹侧边的绳结。解开之后,灰色布巾缠缠绕绕几层,相当仔细。
内里东西不多,不过是三本不厚的册子,并着一个与册子一般大小的紫檀木盒子。盒子周身无丝毫装饰,只有前端暗扣一枚,凌江蓠解了半天也未能解开,只得暂时作罢,放在一旁。
那三本册子,纸张泛黄,看上去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封面上干干净净,什么字都没有。翻开内里,却见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字迹娟秀,应当是出自女子之手。
凌江蓠仔细看过几页,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是三本调香香方。至于是出自何处,何人所赠,却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了。这香方之中所涉及的香草香料,与前世所存天差地别。以她如今的调香底子,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这香方的好坏,只能忍痛丢在一边,先从基础知识学起。
与此同时,洛川凌家。
凌夫人凌周氏在凌江蓠出嫁之前的闺阁之中大发雷霆,平素趾高气扬的凌芷跪在凌夫人面前,如同霜打的茄子。
凌家大小姐凌幽站在一旁,道,“娘亲您也不要生气了,总归是消息得到的太晚。现在那小贱人已经离开了洛川,想追也追不回来。”
凌夫人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凌芷,“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非得等这煮熟的鸭子飞了才来找我哭哭啼啼!”
凌芷低着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言语。
“娘,恐怕是二妹想着能自己弄到手就免得让更多人染指了吧……”凌幽轻声笑道,尽是讽刺。
“凌幽,你别这么冠冕堂皇,若是你我对调身份,你跟我不会有任何区别!”凌芷抬起头来反驳。
“够了!”凌夫人拍桌大怒,“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东西!”
良久之后,凌夫人叹了口气,语气阴沉,“凌芷你起来,你将当时你听到的东西仔仔细细地跟我说明白,一点也不要遗漏。”
凌芷站起身来,稍作思索,开口道,“那日凌家去慈悲寺上香,凌江蓠被一算命道士带走,我觉得有些奇怪,便一路尾随。这道士将她引到寺院后山,然后居然对她下跪行礼!我隐隐约约听到这道士说,小姐终于长大了,可以将夫人让他保留的东西交给她了。”
凌芷蹙眉,“凌江蓠当时一脸受惊的模样,问他那是什么。那道士零零碎碎说了些东西我没听清,但是最后那句我听得是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他说,内里的香方请小姐万万保存好,或自己研习,或留与后人,都是前人的至深心血。”
听罢,凌夫人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凌椽从来不说这凌江蓠的身份,如今看来她的生母也是出身调香一脉。只可惜这前人的东西落在了废人手里,得想办法拿回来……”
思索片刻,她张口吩咐道,“凌幽,你去传书给你舅舅,让他留心此人。若是有机会,必须要将她擒住,不可有失!”
凌幽点头应下。
凌夫人咬牙道,“如今调香一脉萎靡不振,凭我周家后人的本事,若是再没有前人香方借鉴,恐怕就离衰败不远了。我原本就想暗地里弄死那个小贱人,如今真是庆幸当初没下狠心!”
洛川之外,凌江蓠将将睡醒,就莫名其妙地打了几个喷嚏。
她坐起身来,让桃粉收了铺开的毯子褥子,喃喃道,“我怎么老是觉得有人在咒我……”
桃粉嘻嘻一笑,“小姐别多想,以前的诊脉大夫说过,小姐这病就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所导致的。如今总算稍稍好一些了,可不能再这么胡思乱想。”
说罢,她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小姐,其实自从接了圣旨,桃粉也慢慢地想明白了。嫁入三王府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总归不会比在凌家更差了吧。虽然折子戏里说的那么恐怖,可是桃粉觉得夏雪姐姐还有三王府的其他人看上去都很不错,所以应当是会好起来的吧……”
凌江蓠笑了一笑,并不多言。这小丫头叽叽喳喳的模样,让人看了开心,就没必要去跟她说太多担忧,影响她的情绪了。
“小桃儿说的不错,三王府当真不是会吃人的地方。”
夏雪的声音传来,车厢门被推开,探进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夏雪姐姐你来啦,快来坐快来坐。”
还未等凌江蓠开口,桃粉就先招呼出声。
凌江蓠摇了摇头,心道这小丫头的适应能力真是有点强,只消得这么一上午的相处,桃粉便不再惧怕夏雪身上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杀伐之气,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的分外亲热。
夏雪依言坐了,然后开口对凌江蓠说道,“方才我也听到了一些小桃儿的话,我想她所担忧的,你应当也难免会担忧。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三王府比起别的皇族贵胄的府邸来说,不止清净了半点。但是凌小姐,我与你投缘,还是想多叮嘱你一句,凡事还需小心为上。”
凌江蓠心中一暖,点头道,“我晓得了。”
“我们几个人,都随着爷征战过沙场,戍守过边疆。但几乎没怎么在玄城生活过。我是爷的人,但不是三王府的人。所以我的想法,是从爷的角度出发说出来的想法。爷定然会好好待你,保你衣食无忧。可别人……”
凌江蓠听着夏雪话中的意味深长,稍稍有些明白了她所担忧的到底是什么,“夏雪姐姐,这三王府都有些什么人,你可知道?”
夏雪想了一想,蹙眉回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爷在年少时,有过三位侍妾。后来年少功成,皇上又帮他纳了两位侧王妃。此次……”
见夏雪吞吞吐吐,凌江蓠笑道,“还有什么,姐姐一并说了就是了。”
“此次三王府大喜,听闻皇上为了压下朝中反对之声,同时又给爷选了两位小姐为侧妃,届时一并送入府里。”
凌江蓠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如果这样的三王府在夏雪口中都算是清净的了,那可想而知其余皇族贵胄的后院得有多热闹。
她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到时候和谐相处,小心度日便是。”
夏雪对她无悲无喜的心境又吃惊了一回,眼前的凌三小姐听到这些事,没有流露出丝毫惧怕或是要争宠的情绪,倒真是有些让她看不懂了。
她稍加思索,开口补上一句,“凌小姐,等嫁入王府,你便是王妃娘娘。说句逾矩的话,虽说你的出身或许比不上其他几位……当然,旁的人我也只是听说过但不曾见过。和谐相处安稳度日是好事,但是也需得想想辙,别让人欺负了去。”
凌江蓠心中却是有些感动的,她与夏雪不过相识一日,她便对她如此周道。有这样的下属,那三王爷,应当也不会是什么特别坏的人。
桃粉眼珠一转,调皮地笑了笑,开口问道,“夏雪姐姐,三王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一边说,一边瞥着自家小姐的脸。
可是凌江蓠却丝毫没有即将为人妻的自觉性,不仅没有应景地娇羞红脸,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不过在眸子里闪过一丝好奇,接着也就隐没不见了。
毕竟在她心里,这三王爷可还不是她的夫君。她要是看不顺眼,照样还是得尽快想法子走。
夏雪沉吟片刻,开口回答道,“爷……是个很好的人。”
凌江蓠挑眉,不动声色。心道,若连下属都觉得他不好,那这人得失败到什么程度。
“雪统领,雪统领……”
正当桃粉缠着她,想让她多说一点时,忽然听闻车厢之外有人叫她。
夏雪脸上有些歉意神色,接着就躬身出去了。
桃粉瘪着小嘴闷闷不乐,“夏雪姐姐真是吊人胃口……”
凌江蓠轻笑出声,从身侧的暗柜里抽出一本《香草香料全鉴》,沉心看了起来。
既然前路迷茫未知,也不需要分心再去担忧什么。她唯独能掌控的是自己,这手调香的本事越早步入正轨,她越有底气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风雨。
迎亲的车队行进速度不慢,中途夏雪有差人来禀报过一次,说是再走十里就到了今晚歇息的驿站了。
坐到窗边,伸手将车厢的窗户推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车厢周围的护卫皆身着红绸嵌边的玄衣,面无表情。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与夏雪一般的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
官道两侧是无边的荒野,天色将晚,夕阳残照,有几分莫名的苍凉意味。
凌江蓠托着香腮,突然想到,万一有人与三王爷有仇,找人在送亲的路上埋伏下对自己动手怎么办?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跑都没处跑。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过是个被赶鸭子上架的王妃而已。凌江蓠心中默默祈祷。
结果事实证明,是她想的太多。
一路行来已经五天,路程过半,连个稍稍大一点的风波都没有。
九月初一入夜,一行人在驿馆落脚。
这处驿馆地处大城珉州与琼州之间。原本珉州与琼州相隔并不算远,所以这处驿馆慢慢地就变成了鸡肋。无论是来往客商亦或是官兵传信,都宁愿多跑几十里前往两州住宿,也不愿住在这荒郊野岭。
原本迎亲一行也并非夜宿此地,只可惜从琼州出来之后,路遇山崩。绕道半程耽误了时日,做迎亲统筹的那位中年管家只能先派人来安排,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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