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不要道歉

这场亲事不欢而散，让街坊四邻都看了笑话不说，林父林母也好几天都没睡个好觉。林青心向外打听，才知道比他们家过得更不好的就是易子庭。

易家本就在新入村的时候就闹出了事，里正心性刚直，最不喜那些作奸犯科之徒，对易子庭本就不待见，再出了这么个变故，易家更不招人待见。

林青心看着父亲将易子庭送来的酒都砸了，心里很是不爽快，但有几分歉意，又着实不好宣之于口。

这件事，是她做得卑鄙了，但她不后悔！

她对易子庭尚无情义，这辈子与上辈子不同，她与易子庭没有娃娃亲，易子庭对她也无眷恋，对她手上的镯子倒格外看重，连提亲的时候都看的是镯子，实是令人费解。

再说了，易子庭的性格跟上辈子形同迥异，难辨善恶，若按那日中午的唐突表现来看，真真的一个登徒子，再没别的可比拟了。

等村里的流言蜚语渐熄，林父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这一切多亏了林青心私下里做的如意糕。

闭门在家对林青心来说并不是坏事，她正好有时间窝在厨房。

林父林母在家合计，将钱罐里的铜板都掏空了，买了许多面粉和饴糖，饴糖没有白砂糖甜，白砂糖普通人家也买不起，好在林青心有镯子，熏一熏便能提高甜度。

她发了两盆老面，面里饴糖的微香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越见浓厚，又摘了红豆碾成粉，作成糊，最后在红豆糊里打了八个鸡蛋增加粘性，最后擀了面皮将红豆鸡蛋糊抱起来，作成如意糕的样子，用两个锅烘熟。

每一个步骤林青心都力求完美，而经过镯子的帮助，最后出来的成果让林母几乎站在厨房门口挪不动步。

林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在衣袖上狠狠擦了擦手，看着还在冒烟的如意糕，像是看到了源源不断要入手的金子，睁大眼睛，“闺女，这……可以吃把？”

林青心哭笑不得，忙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凉，小心翼翼地递给林母，道：“母亲帮我试试味道，虽然卖相还可以，但万一味道不好呢？”

“那哪能呢，”林母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鼻梁，“闺女做出来的糕点，肯定很好吃！”

林母说得不错，这如意糕入口即化，软糯顺滑，又香又甜，更难得的是材料并不很贵。林父忖度着拿了两篮子，大约六十来个，每个先卖一文钱看看效果。

起先并没有人注意，因为如意糕被送到草市时已经凉了，香味已经不如之前热气腾腾时散发的远，林父挑货卖的地方又靠近翠玉轩，更无人打理。

翠玉轩楼如其名，正是玉缕金阁，轩荣峥峥，是高门大户最喜欢光临的酒楼，听说里面的老掌厨还是从皇宫里出来的。

那门匾上还有当朝二王爷亲自提的字，是为“有名厨，厨有名，名扬四海；迎客松，松迎客，客满一堂”。

连王公贵族都青睐的地方，风头一时无两，路边的糕点又如何入得人眼？

好在林父却有几分聪慧，他想了想，抓来一个托儿，给了他一串铜钱，让他当个大张旗鼓的吃客。

那托儿显然对此事是司空见惯，一手操作如行云流水，带着几个朋友成群结队地来到林父面前，状似挑剔地看看，然而随手扔了两个铜板，拿起如意糕咬了一口。

托儿先是一愣，又咬一口，接着便什么都不说，只管丢钱吃东西就是了。

林父看得着急，旁边人看得更着急，心想这托儿找得不称职啊，还不如自己去呢。

托儿吃了半日，林父给的铜钱都给他还了回来，最后还要打包带走，旁边围观的人登时笑了，又有些好奇，便给了林父一个铜板，也试了一回。

然后，便是场景再现。

若有人从翠玉轩的二楼往下看，便能看见一出奇景，一个中年货郎前围着三四人，都默不作声地吃着糕点，好像话都不会说了似的。

林父乘机吆喝了一嗓子：“如意糕啊！卖如意糕啊！不好吃不要钱啊！”

不好吃不要钱？还有这等好事？

众人闻言都挤了上去，接着这奇景的范围便扩大了，六十个如意糕没多久就没了，众人这才发出声音。

“这……我一生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如意糕呢！”

“这真的是如意糕？怎么跟我以前吃的不太一样……”

“是如意糕，我在翠玉轩吃过，虽然样子差些，但味道可比他们做的好太多了！”

“真有这么好吃？老板，给我也来一个！”

“我也要几个，买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

“老板，我也要……”

沉默的人群一下有了声音，林父又是激动又是尴尬，知道这开锣一鼓算是敲响了，明天再来肯定会有更多人来买！

林父脸红心跳，胡子直抽，揖手笑道：“抱歉，抱歉了各位啊！今日小老儿准备得不多！明日还会再来！大家如果愿意捧场，明日小老儿一定多带些过来！”

说罢也不跟人多纠缠，将打交道的客套话说上几句，忙收了摊子往回赶，把这奇景对林母说了，看向林青心的表情更加热切。

林青心得了鼓励，当晚便把所有面粉都拿出来，熬夜做了二百来个，到林父出门时，林青心已经手脚酸麻，看得林母又心疼又感动。

两人都在家紧张地等着林父归来。

旭日东升时，林母拿出针线缝补旧，从门口走过的婶娘不时会与她打声招呼，林青心在屋里躺着休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子里时清时浊，偶尔还会冒出一双眼睛，一双冷到骨子里的眼神。

易子庭他……不会恨我吧？

林青心咬了下嘴唇，沉思许久，她应该去道个歉，应该像他解释清楚。但是……解释什么呢？解释自己不想嫁给他，所以才会撒谎？才会还他被众人嘲笑？

这跟不解释有什么区别？！

“唉。”

沉沉一叹，林青心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直面那双眼睛，他跟上辈子的易子庭不同了，他不会无限度地包容自己、原谅自己，他会横眉冷对，会笑里藏刀，甚至还会威胁她“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

时间就在林青心的踌躇中匆匆流逝，眨眼便到了晌午，林母煮了两碗白粥，配着留下的如意糕同林青心吃了，见她愁眉不展，还以为是但又林父，便安慰她：“闺女别担心，那如意糕一定会卖完的。”

林青心怔了一下，看着林母关怀的容颜，突然觉得眼睛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