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质问

林父林母诧异地看着那矮树下的人，之前净顾着林青心，两人竟没注意到那身后还有个存在感那么强的人。

林母蹙眉，“青心，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不是，女儿是自己来的……”林青心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巷子口看到的景象，犹疑地看向易子庭，“对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问？易子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就刚好逛到翠玉轩后面，并且刚好逮着那个欺负自己父亲的恶人暴揍一顿？别逗了。

林青心看他一脸讳莫如深，想起之前设计他的事情，心里有些讪讪，也不追问，另道：“你觉得我们应该直接去问翠玉轩的人？为什么？”

“直觉。”

林青心：“……”

易子庭耸了下肩膀，“翠玉轩中来往之人不乏达官显贵，他们应该比你们更怕麻烦，林父所卖的如意糕近日在京城虽说小有名气，但这等微薄利润，你当真以为他们看得上眼？”

林青心眼睛一亮，对啊，那翠玉轩中坐着的客人难保有几个爱打抱不平的员外朗，他们就算要动手，也该避着些才是！怎么可能就在翠玉轩外动手？！

林青心一把抓住林父林母的手，“爹娘，这事不对！我们应该去问他们！”

林父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闺女啊，你可别冲动……”

“爹，你相信女儿，”林青心眼中精光一闪，“我想，我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林父总不能白白被揍一顿，这一次，她不会忍，她不仅要报仇雪恨，还要让翠玉轩赔上利息！

“咱们走！”打定主意，林青云二话不说，逮着二老的手就往城里走，狼狈的脸上似有明媚光华绽开。

易子庭遥遥目送，没有跟随，而是随手一招，树后的小厮无声站了出来，“少爷。”

“去查查手镯。”易子庭道。

小厮点头，易子庭看向林家三口消失的方向，拉起再次被遗忘的骡子跟了上去。

……

林青心信誓旦旦地带着二老来到翠玉轩门口，训练有素的跑堂打量了他们一身麻衣，目光在林父脸上的淤青上定了定，神色忽闪。

翠玉轩不愧是享誉京城的酒楼，单从门外看，这碧瓦朱红、画栋雕梁便叫人忍不住赞叹。

更别说里面的玉器金杯，镂空的戏台上还有歌女婉转吟唱，楼上的贵人娇客不时一掷千金，富不可言，贵气逼人。

无形的势让林青心怔在门外，脚步有些犹豫，她回头看看林父林母，二老显然比她还要紧张，见她回头，更是下意识要劝阻。

林青心想起易子庭的话，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忽地涌上心头，击退了怯弱，她一咬牙一跺脚，松开二老的手，闷头闯进翠玉轩，来到掌柜的面前，一掌拍在桌子上。

啪！

“……掌柜的！”好疼。

掌柜惊了一下，将头从账簿里抬起，却没见到人，他默了默，顺着那瘦小的手掌，俯身往下看。

一名还不及柜台高的小女孩正目不转睛地仰望着他，眼神倔强又坚定，隐隐还带着几分……晦气。

得，这又是个来寻晦气的。

掌柜的早已见怪不怪处变不惊，放下笔绕过柜台，目光扫向慌忙跑进门的两位老人，做了个揖，道：“怠慢贵客了，不知客人要点点什么？”

林母被他的气势吓住，下意识往林父身后一躲，林父性藏孤傲，见自己的小女都敢来此叫板，也不愿再退却，“掌柜的客气了，我们只是来打听一些事。”

惊讶于林父的彬彬有礼，掌柜地挑了挑眉，“两位不知要打听些什么事？若是需要，在下可派位跑堂过来。”

林父笑了下，指着自己的额头，“掌柜的看着是个知书达理之人，那我就不多废话了。老夫林富桂，是个货郎，平素只在翠玉轩数米外的借口贩卖些许糕点聊为生计，三日前，贵楼手下无端殴打于我，还掀了我的铺子，今日特来打听一下，不知贵楼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林青心不禁为自己的父亲在心里鼓了个掌，果然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只是，到底还是缺了些威慑力。

林青心冷笑一声，清脆的音色高声响起，刚好能让整个一楼的人都能听到，“敢问掌柜的，无故伤人、毁人生计，是否是善德者所为？”

近处的听客顿时一愣，下意识调头，要看看这个声音稚嫩口气却不小的女娃娃是谁。

掌柜的轻笑，些许的惊讶稍纵即逝，“当然不是。”

“好！”林青心目光锐利地看着他，“那恃强逞凶、暗箭伤人，是否是正人君子所为？”

掌柜的越发感兴趣地看着她，含笑摇头，“也不是。”

林青心心下稍安，鼓足一口气，“那我再问你，翠玉轩的老板可是崇善尚德的正人君子？”

掌柜的点头，“这个当然是。”

问到此处，一楼乃至二楼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想看看这出“闹剧”所为何来，也想看看是谁给了这三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在翠玉轩“闹事”。

林青心深吸口气，而后大声冷笑：“你撒谎！贵楼主人纵容部下无故打伤我父亲，毁了父亲的货担，更以健壮之体殴打老弱之辈，算什么正人君子！我最瞧不起这样阳奉阴违的人！”

掌柜的脸色霎时有点僵硬了，觉得周围刺向自己的目光中有那么几股，陡然变得凌厉，方才看好戏的心思顷刻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咳了声，嗫嚅道：“这恐怕是误会，我家主人绝不会做出这等事，小姑娘……”

“你想不认账？”林青心瞪着他，“父亲被打时我不信没人看见，你们不就是觉得自己有权有势，我们不敢惹吗？所以才故意视而不见，是不是？！”

质问声传遍了酒楼，莫说掌柜的，就是林父林母都被她震惊了。

小小年纪，条理如此分明，步步为营，层层深入，问得身经百战的掌柜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噗，哈哈哈！有趣有趣，这小姑娘忒有趣，”一个轻快爽利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

林青心下意识抬头，却见一位束发银冠的蓝衣公子，正从二楼探出头，其人剑眉星目，丰神如玉，看起来十分扎眼。

他对林青心笑了笑，而后才对掌柜道：“掌柜的，翠玉轩立身京城多年，染上污名总也不好，我看你不妨把打人的下手叫出来对质，就此话说分明，倒也干净，你且说，是也不是？”

真好看啊。

林青心看呆了眼。

牵着骡子站在门口的易子庭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