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清醒

“嗯？”

“炼心桥。”聆止明收回眼神，“我刚刚看了一下，这个阵法会折射出一个人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如果不能战胜恐惧，那就会永远迷失在这座迷雾重重的桥上，无法后退，也永远到不了尽头。”

江玲珑抱着吱吱，一脚踏上了那座吊桥。

“最恐惧的东西？”江玲珑皱紧眉头，“那完了，我胆子小，好像有挺多害怕的东西……”

聆止明饶有趣味地看向她：“比如说……”

江玲珑没有听出对方是在套他的话，无比担忧地掰手指：“老鼠，腿上长毛的蜘蛛，查重率不许超过百分之十的论文……”

她越说越惆怅，注意到了聆止明困惑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果断转移话题：“完蛋了，我害怕的东西这么多，到时候能不能走完这座桥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要你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就没有问题。”聆止明眼神幽深地看了一眼那座看不见尽头的桥，露出几分不屑的嘲意，“都是假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江玲珑忍不住好奇：“那你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吗？”

聆止明沉默了一瞬。

很久以前，他害怕自己达不到师门对他的期望；害怕做不了别人眼中的榜样，害怕日益退步的修为……

他垂下眼，眼底杀机毕露：“嗯，我有。”

现在，他害怕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死得太早，怕重来一次的日子太过无聊……

江玲珑丝毫不知道他潜藏的台词，一拍胸脯：“你别担心，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系统：“……宿主，这些话好耳熟。这不是反派大佬的词吗？你就是这么安慰别人的？”

聆止明显然也愣了一下，停了片刻之后突然扬起唇角，笑意明媚看向江玲珑：“嗯，好啊。”

江玲珑顿时就不心虚了，咧嘴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看，我家大佬乖着呢。”

系统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被江玲珑这得意的小表情气得直接下线。

江玲珑主动拉住了聆止明的手：“等会儿咱们牵着过去，你要是真的害怕了，就想着我还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也不知道是谁在害怕。聆止明看了一眼她还在微微发颤的腿，沉默着伸手回握住那只手。

他没有告诉江玲珑。一旦上了炼心桥，会进入不同的幻境之中，而且在各自的幻境里，时间也是完全不同的。

上了桥之后，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江玲珑正想加速拉着聆止明冲过去的时候，桥突然剧烈地晃荡起来，下一秒，江玲珑的手骤然空了，身后也没有了聆止明的身影。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身子四处歪斜，最后，桥竟然直接被刮断了。她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坠落，风吹列列，往她的脸上狠狠打去。这份失重感太真实了，她吓得心脏都要停了，只来得及喊一声：“聆止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剧痛之间，看见了身旁已经鲜血淋漓的聆止明。少年精致的眉眼已经血肉模糊，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一直看着她。

聆止明死了！

江玲珑整个人一愣，明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还是慌乱地想要往他那里爬去，心里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痛苦内疚多一些：“系统！系统！聆止明怎，怎么会死？系统！聆止明死了！”

就在她拼命挣扎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冷漠而又无情：“任务失败。现在将宿主传送回去等待死亡。”

“等等！一定有办法救他。一定……”江玲珑嘴里喃喃片刻，视线落在自己已经浸满了血的手上，鼻尖突然多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像极了吱吱身上沾上的淡淡的野果子的味道。她突然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狐狸的身影，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吱吱？”

隐隐约约好像有吱吱的叫声。

江玲珑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露出了几分笑意。

“都是假的。”她看了一眼聆止明的脸，“但是确实挺吓人。但是我闻到吱吱的味道了。差点儿上了你们的当。”

周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烟雾，眼前血泊之中的聆止明渐渐消失。

江玲珑理智渐渐回笼，看见吱吱正在她脚边拼命地叫喊，毛茸茸的小脑袋刚蹭上她的脚踝。

她发现自己还在桥上，只是聆止明不知道为什么落后了许多，紧紧闭着眼睛站在后面。

弯腰抱起吱吱，她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耳朵：“谢谢你救了我。”

脑海中重新响起系统的声音：“吓死我了宿主，刚刚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你遇上什么事情了？”

“一个噩梦。”江玲珑来不及多说，快步走向聆止明。正想伸手拉他的时候，突然扑了个空。又尝试了好几次才意识到，这应该是炼心桥在搞鬼。看得见却没有办法触碰，没办法唤醒他。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把吱吱举了过去，尽量挨得近一些：“吱吱，让这个哥哥也闻一闻，他比我还聪明，肯定一下就能发现不对劲。”

吱吱对于靠近聆止明这个行为显得很抗拒，但是又不想拂了江玲珑的意，只能臭着一张狐狸脸，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样子。

江玲珑又好气又好笑：“你别这样。这个哥哥其实人很好的。”

吱吱的尾巴胡乱摆动，用行动告诉江玲珑“你胡说，他可凶了！”

只可惜它不会说人话，江玲珑根本不能理解它的意思。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江玲珑的手都要举酸了，聆止明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江玲珑抱着吱吱，一遍又一遍呼喊着他的名字。

聆止明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他的幻境里是一片尸山血海。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浓重的血腥味。

他在幻境里已经拿到了秘宝，出了秘境，重新回到了玉虚峰。一切像前世一样按部就班地复仇。

此刻坐在高位之上，聆止明静静地撑着脑袋看向一身白衣的上官子清，黑曜石的瞳孔里闪出几分嘲意：“我一直在等。等着看看，我的恐惧是什么。前世我技不如人，死在你剑下。可这一次，我可不会输。”

梦中他一直在和上官子清打斗。耳边若有若无传来什么声音，听不清楚，却有些扰他心神。但归根结底，这是他的幻境。

最终，他一剑捅穿了上官子清。

聆止明拔出长剑，若有所思：“原来不是上官子清，而是无趣。”

他一路走出大殿，鞋子已经被那些血浸湿了，径直走到了崖边，语气带着几分微妙的妥协：“若真的是这样，那确实无聊。报不了仇是第一无趣的事，但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报完仇，更是无趣。算了，还是去看看江玲珑那个蠢女人清醒了没有。”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尸体，下一秒，周遭的一切血腥都化为乌有。

白雾褪去之后，聆止明第一眼看见的是江玲珑的那双眼睛。像是清澈的湖水，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身影。看见他睁开眼之后，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和欣喜。

他喜欢江玲珑的这副神情。这种只为了他一个人担忧的神情让他心里觉得很舒服。甚至生出几分“本应如此”的想法。

既然已经知道心里的恐惧是什么，那他要做的就是牢牢地抓住江玲珑这个变数。看一看有这个蠢女人在场，这一世会有什么变化。

至于上官子清，横着前世的仇。聆止明不仅要让他死，还想让他生不如死。

等着吧。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