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钢琴声渐渐消逝,他再次点燃一支烟夹在两指间,捋了捋头发才缓缓开口,“曼岛很美,五年前我订了两张火车票,从中原到曼岛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我是中原人。”
钢琴曲前奏响起,李微生一听刚接上的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娜》,她一双眼睛星辰满目,用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的裘落。
服务生推车送餐,“先生,您的阿拉斯加帝王蟹。”裘落笑着点点头,当他收起笑容时,说:“服务生,请给她一杯鲜榨椰汁。”
一句“好的”,服务生放好椰汁之后推车离开。看着服务生远去的背影,裘落岔开话题,“微生,他们为了保证我们能吃到原汁原味的蟹肉,所以帝王蟹是清蒸处理的。你如果喜欢吃辣的话,这里有配辣味的海鲜酱。”裘落向着面前推了推海鲜酱,李微生看着那陶瓷碟里装着的海鲜酱,胸口闷闷的。她期待着他能说出个理由好让她消除因为“一夜情”话题而引起所有的坏想法。就在刚才她明明看到他的眼中多出的一丝落寞,说到中原的时候她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那两张火车票,有一张车票物尽其责,而另外一张车票永久地过期了。”
低低的声音,已听不出什么落寞在里面了。他坐在那里,嘴里咬着烟,手里在剥着一只帝王蟹腿,去掉蟹壳,蟹腿肉红白相间。李微生能想象到,那蟹肉吃起来有多么的鲜嫩美味,还带着一丝甘甜。她照着想法吃一口,果真鲜嫩膏肥。他抬头,脸上似是充满了自嘲和惭愧,这使她口中的蟹肉忽而食之无味。他淡淡一笑,“你习惯吃辣,那就蘸着酱吃。”递上辣酱碟子,他还在微笑着,她怔怔地问。
“是要和你的前任一起吗?但她没来。”
“什么?”他的动作神态如水蛭作出的一种应激反应,他停了剥蟹壳,望着对方时放下蟹腿,找到手帕低头擦了擦手,拿烟想着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话......多年后说中他的前程往事,他的内心还是针扎一般的刺痛.......他早已忘记她了,从离开中原的时候就忘记了她的。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什么没有来?”
忍不住接二连三的询问,“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李微生迫切的想知道眼前的他和那个女孩发生的所有事情。
久久地沉默,他只抽着烟并试图让自己情绪如常,李微生当然能看得出,她静静地等待着。
“咳咳。”一声轻咳,李微生倾斜身体,避开浓浓烟雾直接围绕着她。关于对待吸烟的看法,她谈不上喜欢和讨厌,只因人而异。盯着他将烟稍咬在嘴里深深吸上一口,头偏作一旁吐出去。他朝她微微一笑,便打开了话匣子。“来曼岛之前,我和她早已分手,我走的那天,她和一个大学老师尚在新婚燕尔中。”
他的面前香烟弥漫,一双眼睛露跟着出了伤感之色。
“我不能给他幸福,她的选择很正确。”
听他淡淡地说话声,她一时无法适应。她的脑海中回想着这几天存下来的画面,她想起了初见时,他一派绅士风度,想起了拍照时他认真的模样,想起了他微笑着给她递手帕,递上冰淇淋,请她来这里吃饭.......尚未久处已是喜欢到骨子里。
“是你的前任吗?”对上他的眼眸,下一刻他的忧伤席卷而来,将李微生吞噬其中。
她不忍再去揭开井盖,看藏在井底的他如何黯然无光,伤心寂寞。“她让你不再相信爱情。”可话已说出......“sorry!我想你弄错了!这与她无关。”他抢了话声调拔高,语速过快还略显焦躁。他意识到他说话过于大声了,改为慢声细语说出了对待爱情的看法,“爱情之于我神圣不可侵犯,我永远相信爱情!”他下意识地微微摇头,掐掉烟蒂,握住筷子却不知道吃些什么,犹如他糟糕的内心。
他弄错了倾诉对象,说完他就后悔了。“分手是我的原因,那时我没能力给她幸福。”
他对陌生女人还在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做极其危险的事情。
她不该这么做,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她不应该问一些涉及隐私的问题,更不该武断的妄下结论。“对不起。”“没关系,无所谓,不用说对不起。”裘落说完脸上神色回恢复自然,并且露出微笑拿着筷子夹起黄金扇贝。
见对方笑了,李微生转念安慰自己,是他自己说的“竭尽所能回答”,于是不再多加自责。一曲结束,李微生突发奇想,吃饭完她就给他弹一支钢琴曲作为安慰补偿吧。
吃饭接近尾声,二人之间回到了开始时候愉快的氛围。李微生内心斟酌着,她打算说点她的事情,她望一眼他,先迈了个关子。“裘落,你一点也不想知道吗?我是不是单身。”
裘落把右臂放在桌上伸平,李微生的话让他禁不住咧嘴一笑。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开口,如同我一样。不过我察觉到你上午的那通电话,应该是你男友打来的,对不起,我想我能这样问一句吗?你们正在闹分手吗?”
“你觉得我是一个尚在单身中还喜欢和你吃饭的那种女人吗?”
“噢。”对方惜字如金的反映让李微生开心不起来,她希望对方能够侃侃而谈,或者追问一些有关她的事情。
如果他对她不一点都感兴趣的话,她就没法和他传递些什么心声。她眉眼一挑,吃了他挑好放入她碗内的扇贝,嘴里咀嚼着扇贝,“你有去过上海吗?”李微生脑中快速转动着,她要继续聊下去。??
“去过一次。”
“那你觉得上海怎么样?”裘落注视着李微生,一双黑色的眼眸里有了神采,李微生同样注视着他,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
“五年前,我去上海时在黄浦江情人墙旁的藤椅上坐了很久,我想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可能会去上海。”
一听他有去上海的打算,她捡着重点问,“你要处理好这边的什么事情?”
留意到李微生兴致高昂,裘落将咀嚼半碎的食物直接吞下。
“工作上的事情,但去上海是因为命运,命运使我相信上天的安排总不会错,所以.....我会去上海。”停顿着他目光里多了一丝坚定,这坚定好似落在李微生身上的。直到他移开目光,李微生才惊觉可能是产生了什么错觉。
“今天是星期六,晚上曼岛浅滩那边肯定有篝火晚会,我们一起去散步,怎么样?”
“好。”
他把剥好的蟹腿递到李微生眼前,李微生伸手接过来蘸着海鲜酱放入口中,蟹腿鲜嫩多汁,有嚼劲,配上微辣的海鲜酱实在好吃。她的心情,顷刻就像在树林里欢快奔跑的一只小鹿。
“等会吃完海鲜,我给你弹一首钢琴曲怎么样?”李微生看似认真的吃着,随意的说话,用眼角的余光仔细观察着裘落的反应。
当她从他的眼里读到那稍纵即逝的惊喜,她差点相信他所说的命运真的和她有关,不过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你要弹什么曲子?”她看到他用湿毛巾擦手,漫不经心的说话,“需要让他们准备曲谱吗?”如果说没有失望是假的,裘落的态度过于冷淡了!“不用,我所弹曲子早已印在我的脑海里。”李微生有两年没有碰过钢琴了。
她马上要为他弹一首曲子,难道他不该表现的开心点吗?或者称赞下嘛......至少应该和她聊聊钢琴吧!毫无表示算什么?李微生暗自瘪瘪嘴,手里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狠狠地戳着,正好戳中他剥好放进碟子里的虾肉。
“再尝尝濑尿虾,吃慢一点。“李微生对濑尿虾的‘变态辣’心有余悸,但介于美食的诱惑,对方辛苦剥虾的劳动成果,她硬着头皮再次吃下濑尿虾肉。当她拿着纸巾擦拭额头冒出的汗珠时,适才看见自己的手指干干净净,吃到现在的她居然没剥虾壳蟹壳。颔首望向他仍旧在剥着蟹脚,都是他一直在剥海鲜。“你也尝尝蟹腿肉。”李微生顺手拿起一只帝王蟹腿肉递到他嘴边,他迟疑地张了张嘴咬入口中,咬着香甜,美味。
服务生推车路过,裘落吃着蟹肉喊道,“你好,你去告诉你们经理,就说五号桌的女士等下要去弹钢琴,让他给我们安排一下。”
“好的。”
“给我们一杯新鲜椰汁。”
“好的。”服务生推车离开,李微生端起新鲜椰汁喝了一口。“我要再尝一尝濑尿虾。”濑尿虾入口,李微生用手挡着小嘴细嚼慢咽,一点点的吞,的确辣!变态辣......刚想张口说话,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剧烈地咳嗽声传来,裘落端起鲜榨汁,李微生表情痛苦地接过鲜榨汁大口大口地喝着。
裘落轻皱眉,“你喝一点顺一顺,吃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说话,因为空气跑到嗓子里,热胀冷缩,辣味集中吸收很辣。”
说的是什么东西?她根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在内心诽谤着、控诉着,你不仅一点也不好玩,你还冷血!当她辣到眼泪汪汪时,她发现不只是裘落,还有其他人都在时不时望向她这边。她突然意识到她优雅的形象没了,说好的温柔端庄识大体呢?最终把害她出丑的原因全部归咎到裘落身上。
“都是你,你一点都不好。我要给你弹钢琴的!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在内心回应:哦?
她的脸上充满抗议:你这是什么眼神?
轻轻一笑,裘落端起高脚杯饶有趣味地喝完整整一杯红酒。
你喝这么多?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二人眼神交汇,李微生撇开头。
“微生,你多才多艺我早有料到,但是你说要在这里给我弹钢琴真是出乎意料。微生,谢谢你,愿意给我弹一首钢琴曲。”裘落把握的恰到好处,就在李微生心生不快的时候一脸认真地道谢,之后又举起红酒杯朝她敬酒。李微生想借题发挥的想法显得她有点小肚鸡肠。她明白。努努嘴,在裘落的注视下,举起红酒杯别扭的一口气喝完。
“曼岛有一条风情街,外地的游客来了都会去逛逛,你要不要也去逛一逛?曼岛风格的服装你有穿过吗?”
“你要陪我一起逛街?”
“是的。”这妥妥的肯定句让李微生所有的别扭消散大半,当下补上一句:“我看中什么是不是你买单?”
“Ofcourse。”
“Let'sgonow。”
“是指弹钢琴还是逛街?”
“当然是先弹钢琴。”
往后的日子,每当这首钢琴曲响起,裘落总能清晰地记得,他第一次听到的感受,心像是在晨风中,被轻轻叩响了的房门。门外是花开雪落的声音.......他坐着身子倾斜着,眼睛微微潮湿,用手不经意的擦了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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