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朋友的酒

十一月，曼岛的天气是秋高气爽，但中原已透清冷。出站口，早有准备的裘落穿着风衣走至广场，环视车站周遭新建的高楼大厦嘴角一咧，脚踩这片阔别三年的热土，他的心中充满了亲切感。

“中原变化得很大！”裘落正自感叹，司机迎上来热情的套近乎，并询问要他去哪里？他笑意盎然回话去滨河大道的星河酒店。

道路两旁梧桐林立，出租车穿梭其间。裘落盯着街边一闪而逝的行人和商店、商场，还有不少新建的高楼大厦......偶尔他会收回视线，和热情的师傅攀谈几句。

“政府搬到了滨河区，那里的房价现在涨得太厉害了，建设的的确是漂亮.......”

才三年而已，这里发生了好大的变化，恍恍惚惚，脑海的记忆像是阔别十载那么久远。

“是回家吗？”不，今晚，他已经计划好先去酒店。他要先见上朋友们，再去云外路的书香门第，回一趟家。“是的，回家。”裘落之所以先住酒店是为他接下来的计划能够更好的实施做准备，随即想着脑海里的计划，他露出微笑。司机从倒车镜里看到乘客脸上笑意连连，也跟着呵呵一笑，道：“老乡，回家感觉就是好吧？无论在外多么风光，总是家里好啊！”裘落抬头，微微一愣神，末了接了话，“或许是吧。”之于这片故土，曾是他的第二故乡。他曾经多么希望在这里住上一生一世，然而，还是没能兑现诺言。

到达酒店裘落拨号一串熟悉的数字，他至今只记得两个人的号码，第一个是初恋女友，第二个是章句。

“喂，是裘落吗？”最明显不过是激动的语气，久不见裘落主动给他打电话，正适逢章句要找裘落的时刻对方先联系了他，他12月18号结婚。

“是的，章句，我到中原了。”二人同学兼室友四年铁哥们关系，同甘共苦又是两年创业互助之情，“阿落！”第二声呼唤章句的声音变得复杂许多。

“章句，一切安好？”

“我很好，阿落，……你小子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你，我亲自去接你。”

………

“老地方见。”

裘落将自己收拾一番，稍作休息后晚上五点准时出门。他是提前十分钟到达福鑫酒楼的，站在马路对面，裘落望着大门的招牌，没有想到他的四个朋友全都站在福鑫酒楼右门等着他，这一凝视，对望，犹如当年送别时，依旧是章句先呼唤他。

“阿落。”无需多言，无需寒暄，朋友情谊全部藏在彼此眼中。五人相继迎着前后走着交谈着向二楼的包厢进入，走进包厢内裘落发现原来不只是他们几个人要吃一顿友情叙旧餐，还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

裘落认识空调旁边坐着的女人是李子浩的妻子徐菊，小女孩应该是他们的女儿。裘落记得初见小女孩时她尚在襁褓之中，现在目测小女孩的身高应该到他的腰部位置。徐菊站起微微一笑，让小女孩向裘落问好，小女孩很有礼貌地唤一声：“落叔叔。”裘落顿时笑着蹲下去，轻揉女孩的头，“你小时我见过你，你不记得我了，这次叔叔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礼物，下次一定给你带两个礼物。”

“要谢谢叔叔，猗猗。”

徐菊是一个温柔坚强、颇有智慧的女人，她朝裘落投以微笑，猗猗乖巧的靠着徐菊怀中，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奶着声音说，“谢谢叔叔。”

“真乖，猗猗。”裘落站起来时望向另外一个女人，女人朝他微笑，他礼貌性的回以微笑。章句让着裘落坐下，接着也跟着坐下，顺道哈哈一笑，介绍起他左手边的女人。

“她是宋智平远方表妹宋紫玉，也是我的未婚妻，一个90后。”

未等裘落开口，宋紫玉先打招呼，“你好，裘落。对于你我早有耳闻，但一直未见其人，今日相见果真名不虚传。”裘落握住对方伸过来的小手，只一握很快拿开，并随意说道：“你好。”

“你的气质很独特，模样看起来也不像三十岁的人。”

“嗯”一声，裘落便不再多言。他这般冷言寡语在90后宋紫玉眼中是不行的，立马耍起花腔。“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啊！我是在夸你呢，你最起码也该称赞下我青春无敌美丽范。”

“紫玉，你就不要为难裘落了，他刚到中原，坐火车挺累的。”

宋智平一脸冷淡样，出言制止，他话语间藏着比往日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好吧，表哥，算你有理。”

“抱歉，我的确是有些累了，你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祝你和章句一直幸福快乐，婚礼我一定参加。”

章句听到一脸的感激，感谢他的老朋友能参加他的婚礼。而对方这么说则代表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回曼岛了，正好关于满口香最新的发展计划，需要裘落参与执行。

宋紫玉嘟噜着小嘴，拉住章句的手掌，“他不苟言笑，真不好玩！我还准备逗逗他呢？”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姑娘当着大家的面卖萌撒娇这并不好取笑，何况还是他的表妹，宋智平暗自摇着头。章句你啊，怎么就看上了我这个表妹呢？娶了这个淘气丫头，以后我们几个还不是成为她轮流调侃的对象，就拿宋智平一直不想结婚来说，已经被其表妹义愤填膺的声讨质疑N+1次。天知道，他居然会被怀疑是个gay。

“表哥，你今天没把嫂子带来吗？”

“她飞泰国了。”谈及女友小茹，宋智平最近感受到小茹开始着急了，总是旁敲侧击的说着她爸妈想看她早日结婚，而她前天晚上喝醉酒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不打算娶我？宋智平没回答。宋智平对婚姻真的没什么信心，他的父母当初那么恩爱，还不是在他初中时就离婚了......

“哎，你们都三年了，还不结婚。”宋智平权当作这是他表妹的碎碎念，扫一眼李子浩一家三口，李子浩眼中的幸福让他羡慕着。

“好了，紫玉，不要再说这些事情，阿落回来了，我们端杯庆祝一下。”端起酒杯喝完，宋紫玉想着表妹的话，一个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你有考虑过女人的感受吗？连一张结婚证书都不想给，你就霸占人家空姐三四年。

“阿落，你不站起来说几句吗？在曼岛的那些年。”

“紫玉，小落可是我们哥几个当中口才最好的，你硬要在他那里打趣是讨不到便宜的。赶紧坐下吧，我点了不少你爱吃的菜。”

宋紫玉听完章句的话，被他拉着坐下，开始询问章句还有哪些菜没上？

“有阳澄湖大闸蟹。”

“现在螃蟹膏少不肥美，等会儿螃蟹来了你得挑肉，我半天吃不到一个会被他们笑话的。”

章句从旁宠溺地说：“好好好。”这章句的温柔劲儿看在裘落眼中，令他颇为意外，章句以前那是一个糙汉，现在他看着宋紫玉的眼神活脱脱痴汉一枚。不禁暗自一问：章句，你还是当年那个说话斩钉截铁直言爱情不过如此的小伙子吗？裘落笑眯眯的点燃一支烟，重新审视章句，今晚他胡子刮得干净，双下巴明显了，细看眼角多出了几道鱼尾纹，青葱岁月已不见。

果真一个女人可以在人前无所畏惧，肆意而为之，永远像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唯有痴汉才能成就这样的女人。

“来，边吃边说。”服务员端上四道菜，张新开口将氛围引入另一种模式，边喝边吐槽。他最近刚离了婚，心情很糟糕，但他离婚怪不了别人，怨他出轨在先。

宋紫玉瞪着眼睛道：“张大哥，喝吧，喝了之后你才能好受点。”从收到离婚通知书那刻起，张新已闷闷不乐多日，因为这事他被紫玉有意无意的给教训了三回，他是再也不想当着几位哥们的面倾诉些什么了！今天他只想借酒慰藉一下他失落彷徨的心。

无视宋紫玉的话，张新站着举起酒杯，“裘落，你一走就是三年，当年走的那叫一个决绝。今天，得把当年那顿践行宴给补上，我先干为敬。”

裘落作为唯一不知情的人，看张新这般兴致勃勃，心情也跟着高涨许多，举杯站起来，“叮”地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朋友的友谊间弥漫，酒桌间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哈哈，今日久别重逢，我们哥几个一起喝一杯。”发话的是章句，几人里除去裘落他扮演的角色永远是领头羊。裘落离开满口香后公司所有的决策均以他为主。此言一出，自是令坐着的两人点头站起。火锅冒着腾腾热气，“叮叮叮”，觥筹交错间，玻璃杯上映着大家的每张笑脸，一时欢乐无比，亦如当年相聚日。

酒过三巡，裘落喝得已是上头了，张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开口就是一句问话，“裘落，当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中原？我一直很想知道，但是我们无人知晓？”

这惹得裘落一时无话，他轻轻地放下筷子，找到烟点燃一支，看着大家都在等着他回应。一旁脸色微红的章句是知道真正的原因的，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此时他想要阻止大家的好奇心，但被他的紫玉拉住，紫玉一脸地期待，裘落于是慢慢地打开话匣子，揭开埋藏在他内心深处多年挥之不去的那段往事。

“有天我开着面包车去市场进货，我停车时看到了我没法接受的一幕，是小然的男朋友和她在路边争吵着。他对她大呼小叫，小然只是拉了他一把就被他推倒在地，他不管她准备上车开车离去........”回忆渐渐使他清醒了许多，他语调很平稳，像是在诉说一段旁人的往事。章句见此心情大悦，这样的阿落是因为释怀了。

“小然就那么委屈的坐在地上哭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小然，我一时暴怒，下车冲过去一把拽住小然的男友不准他走，我让他扶起小然，然后道歉。他嘲弄的对着我说，‘你不过是个穷光蛋，你已经被小然甩掉！我现在才是他的正牌男友。我们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那时的情形听到这种话，我毫不犹豫的挥拳打了他，然后，我们在街上打起来了。”

裘落说着说着停顿了，他感觉此时已然就在现场，他看着另一个“他”正在和小然男友打的难分难解。

宋紫玉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结束，焦急地问，“后来呢？”她真的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让眼前的男人在事业发展一帆风顺的时候选择远走他乡。

望着宋紫玉一脸地关心，裘落抽着烟，“后来呀，狼狈不堪，悲伤无助的当然是我了，然而最令我无法反驳的是小然男友说的事实，我是个被甩掉的穷光蛋。”

那时的“他”力气比小然男友大，有句话叫蛮力没有多少用，小然男友练过拳击。他看着“他”吃了不小的亏，鼻子流血，脸也肿了，他没法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