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仪觉得把那个还不知道姓名,陪着自己跳了一夜舞的人连同那一份想要,却一口未吃的蛋糕都留在那生生不息的夜上海里,是最好的选择。
她要同这一切告别了,回到方家,清醒地继续战斗。
站在花圃中心,正在喂鸟的郑云云热切地对着才刚进家门的方祖仪说:“哟~大小姐回家了!”
她的声音很大,明明是跟方祖仪打招呼,嘴巴却沖着屋里。
郑云云话音刚落,里屋就传来一男子严肃的怒声:“她还知道回来!”
方祖仪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直接把手伸到小丫鬟刚端来的洗脸盆里,洗了洗手。
郑云云不高兴了,她拦住了方祖仪:“那是给我打的洗脸水!从前,我是你学妹,你可以轻视我。如今,我嫁给了你爹,你姑且也该叫我声姨娘吧!”
方祖仪看都没看郑云云一眼,只是逗着笼子里的鸟:“真奇怪,一个外人也敢在主人的院子里叫得那么凶了。”
郑云云一把夺过方祖仪手里的逗鸟匙,狠狠摔在地上:“你说谁是外人了!”
方祖仪觉得好笑,问着小丫鬟:“你可识字?”
小丫鬟点了点头,方祖仪指了指府上的牌匾:“新来的十六姨太太,嫁了人就不识字了,你教教她。”
小丫鬟捂着嘴笑了下,对郑云云说:“那写的是方府。”
方祖仪踩在逗鸟匙上,冷冷说了句:“我劝你还是捡起它来吧,捧着它,学学逗鸟,看鸟是怎么哄主人高兴的,不然,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把逗鸟匙踢到了一潭污水里,又对着小丫鬟说:“柳儿,你要记得,不论在哪儿,都要自食其力,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别把自己就这样轻贱的卖了。”
郑云云把鸟笼也砸了,对着方祖仪吼道:“你指桑骂槐得要骂多久!”
隔壁房的十五姨太太披着一件翠色丝绸披肩摇着那柳枝腰走了出来,见着地上碎了的鸟笼和奄奄一息的鸟,拉起郑云云的手说:“昨儿是你的大好日子,今天那红灯笼都没卸下来,怎么就红了眼。”
方祖仪见十五姨太太笑道:“姨娘好。”
十五姨太太见方祖仪短了半截的裙子和解开的衣扣,也不多问,只关心道:“你昨天去哪儿了,可担心坏我们了,等下赶紧去大太太那里回个话。”
方祖仪回着十五姨太太的话:“这不是回来见到我的老同学,好学妹就多说了几句。如今,她嫁到咱们家,我们算是亲上加亲,就忍不住对嘱咐几句她。”
郑云云心里可盼着是有个人来了,原本以为老爷会出来,没想到是原先家里最得宠的十五姨太太。自己昨日抢了她的风头,是敌是友,她也分不清,也不敢多言,只默默地点头。
这时,小厮跑了过来对着方祖仪说:“大小姐,门外有个年轻人说是找您。”
方祖仪心里也猜到了是谁,可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想到他了,怎么竟然跟踪自己到了家。
方祖仪还没做出反应,郑云云就开始借题发挥了:“你倒是好,不仅夜不归宿,这一大清早,还跟来了个汉子,偷吃也要擦干了嘴巴。”
“郑云云,请你放尊重些!”方祖仪瞪了她眼,就跑到了门外。
果然,是他。
但他换了一身格子西装外套,笔直的铅笔背带裤,站在家门口那棵梨花树下。
方祖仪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家?”
白荆不以为然:“昨天,咱们说了一晚上的方家,我还是方家大少爷,你哥哥,怎么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方祖仪觉得别看他看起来老老实实,正正经经,还是有些小聪明,“你来干嘛呀?”
白荆故意同方祖仪开着玩笑:“怕你被你爹骂,就来救你。”
方祖仪皱着小脸,揪着梨树的叶子嘟囔着:“我爹倒没什么,更缠人的是他娶的那一房的姨太太。”
“你说什么?”白荆没听清她那小嘴到底碎语些什么。
方祖仪越想越心烦,把撕成碎片的叶子一丢,抬头看着白荆,心情似乎好了些,“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说话间,白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方巾,“我是来给你还手帕的。”
方祖仪有些惊讶,一抹口袋,发现手帕果真不在了,“什么时候拿给你的?”
白荆敲了下她的脑袋:“小糊涂虫,自己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的也忘记了,早知你忘了,我就不还了。”说着,故意要把手帕放回口袋。
方祖仪怎么能放过他,柳眉一蹙:“你一个大男人拿女孩的手帕干嘛!”
“怎么不能拿,这还是你看我跳舞跳累了,自己拿给我擦汗的。”白荆故意把手帕藏在背后,不让方祖仪抢到。
猝不及防,手帕被另一个人绕到了背后,从手心里抽了出来。
方祖仪面色瞬间低沉下来,严声道:“郑云云,把手帕给我。”
郑云云得意地把手帕攥在手心里:“这是物证。”
就在两个人僵持之时,方志走了出来,郑云云像是找到了靠山,如立马飞回羽翼下,依靠在方志怀里。
方祖仪看着年过半百的父亲搂着比自己年龄还小的郑云云,心里莫名觉得几分不舒服,拉着白荆想走时,被父亲唤住。
方祖仪没有理会,拉了拉白荆的袖口,绘声绘色地说着:“我们接着去那家店跳舞好不好?”
“方祖仪!你简直无法无天了!昨天你大闹我的喜宴,今天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衣不蔽体地与他人勾勾搭搭,成何体统!”方志训斥女儿时,手却不忘在郑云云的迷人曲线上来回滑动着。
方祖仪听后,转过身,冷笑道:“你还不是在气我昨儿没差点耽误了你的好事。”
郑云云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方志:“她就是不愿意我嫁到方家,今天早上还在骂我……我也不忍心看到你们父女这般争执不休,都是我的错,老爷,还是我走好了……”
方祖仪拉着白荆说:“你看看,这才是好演技。”
白荆看郑云云听到后,那明明气得铁青的脸,却还是要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觉得这做女人可真够累的。可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轻声安慰着方祖仪:“你也把你的倔脾气收一收吧。”
方祖仪直接对着父亲说出了这句话:“我又没有错,是他为老不尊,不务正业,方家早晚败了他手里!”
方志如被人戳到了脊梁骨,一下子怒不可揭:“方祖仪,你现在吃的用的,哪一个不是老子出的钱!你现在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养汉子!”
白荆觉得自己莫名被人侮辱,也不想因自己这次贸然上门,给方祖仪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急忙解释:“伯父,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方志冷眼看着白荆:“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你少打我方家产业的主意,离我女儿远一点。”
白荆本身就孤高气盛,听到方志这样说,自然不肯:“方家家大业大,我一清苦学生自然高攀不起,可还奉劝一句,请伯父您千万自律,不然免不了树倒猢狲散那一天。”
方志是个生意人,最忌讳别人说这些话,而且更是看到这个小白脸说完后,自己亲生女儿露出的得意笑容,让他更是怒火冲天。
白荆担忧地看了眼方祖仪:“我叫白荆,是上海师范大学大四学生,有事你可以来找我。”嘱咐完后,他便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方祖仪,从今天起,你不用再上学了,给我在阁楼里,好好反省,真是没王法了!”
方祖仪看着白荆远去的背影,原本想对他差点说出口的“带我走”,在父亲说完那句话后,意外地沉入了心底,这是她自己的战场,她的对手是整个封建家长制,只有打破这道壁垒,她才能真正的站在舞池跳舞。
方祖仪站在台阶下,眼睛淡然地直视着高高在上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质问着:“方志,你真当我是你女儿吗?那么我问你,昨日,我被绑匪绑架,命悬一线之际,你怎么不救你的亲骨肉?”
郑云云刚想反驳时,见方志面子挂不住地说:“有事,回家再说!”
方祖仪冷笑道:“您是内疚了吗?还是觉得又丢了方家的颜面?一句坏了喜事,明日过问,就对自己亲女儿不闻不问了。你正和比你小快三十多岁的新姨太太你侬我侬之时,我在警局被绑匪诬陷,要背负不白之冤!”
方志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够了!”随后转身进了方家。
郑云云把手帕随手丢在地上,对着方祖仪说:“你就好好等着以后暗无天日的生活吧。”
方祖仪轻轻抬了抬眼,“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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