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仪没有追出去,手趴在门框上,看了眼,可郑云云早跑没影了,该是去找老爷哭了吧。
青石板上留下一串的血迹,在红灯笼下显得一团黑。
惊魂未定的方祖仪关上了门,用着铜盆里的水洗去脸上的血迹,稍微冷静了些,可满屋子的血腥味,仍是让她不舒服,太阳穴一直隐隐作痛,她无力的坐在屋里的板凳上,看着地上的那摊血。
她喝了一口茶压压惊,回想刚才郑云云应该是伤到了手,并未伤及性命,那该不碍事。自己也不愿意声张此事,如果真要查起来,这吸白粉,白粉来源,总会闲扯出来太多人,而家里又还与李家命案纠缠不清,乱上舔乱。
方祖仪挽起袖子,把那铜盆里的水泼在了地上,血腥味肆意弥漫整屋,她把后窗推开,又点燃了香炉,烧了几片艾叶熏一熏屋子。
拿起一块白色方巾蘸湿了擦着门上的血印,又滴了些医用双氧水来稀释血迹,今夜她是料到不会有个好梦了,这宅子里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瞒不住的。
她刚把屋里的血迹去除得差不多,就有人前来拜访她了。
方祖仪假装说自己已经睡下了,快速地换好睡衣前去开门,发现懒散披着卷发的十五姨太太。
“我听说你和小十六吵架了?”十五姨太太说话时,还不望瞟着屋内,想多捕捉些什么痕迹似的。
方祖仪笑笑:“只是拌了几句嘴,可是吵到您休息了?”
十五姨太太侧身靠在门框边上,抽着一支细烟,慢慢吐着烟圈说:“我到没事,要说她也太沉不住气了,受一点委屈就跑到老爷那里哭天抢地,原本老爷今儿在我那儿休息,这会儿又去陪她了,我也没了睡意就来看看你。”
方祖仪见她穿得单薄,取来自己的披肩给十五姨太太穿上说:“这倒您受委屈了。”
十五姨太太立马推辞,把披肩还给了方祖仪:“我就来找你抱怨下,她也太不懂规矩了。唉,你快去睡吧,明儿还指不定她要怎么闹呢!”
方祖仪送走了十五姨太太,舒了口气,坐在床边上,静看着月光,明日自己到底还能有心情去见白荆吗?
第二日,府里却是出奇的风平浪静,仿佛昨日何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郑云云也是照旧和其他姨太太们打牌,只是左手缠着绷带,旁人问起,她只说是不小心自己磕破了。
柳儿为方祖仪梳洗时,闲来嘴碎说了句:“听伺候老爷的小月说,昨夜里老爷打了新姨太太,说她太不懂事,偏在方家最乱时候添乱。”
方祖仪只淡淡说了句:“你怎么也开始跟着别人学着背后议论是非了。”
柳儿不乐意地说:“那是我听说郑云云又在老爷面前念你的不是了。”
“别人说,就让她说去。咱们自己行得端,立得直就好。”方祖仪笑着摸了摸柳儿的脸,“走,听说花园里月季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今天方祖仪特意让柳儿给自己挽了一个月牙儿似的发髻,穿了一件藕粉色薄稠衣,下面露了一条飘飘洒洒的柔蓝裙子,整个人显得纤细柔美,在朵朵月季中旋转着轻巧地舞步。
“咱们家祖仪的这套洋装真好看。”三姨太太也来赏花,看见天真烂漫的祖仪也好不喜欢。
祖仪浅浅笑着,柳儿说:“这可是大夫人从美国寄回来的呢!”
方祖仪怕三姨太太听了这句话心里多疑,让柳儿去那边浇花,也关心起三姨太太来:“您怎么没跟着她们玩牌。”
“昨天晚上没睡好,头疼得要紧,就来看看花。”三姨太太总觉得那句大夫人莫名刺耳,可也不好表露出什么,就说些不打紧的话。
“我那里有头痛粉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我去看看柳儿那笨手笨脚的丫头,别把花打碎了,您好好赏花。”方祖仪告辞了三姨太太就去了前院。
方祖仪前脚刚离开,郑云云就走了上来,悠悠地说:“她母亲是留洋的贵族小姐,人家也是有身份的,自然是瞧不起咱们。”
三姨太太和气地对郑云云说:“你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
“哼,过?那可是她昨天晚上亲口跟对我说的,她还说咱们都是下贱胚子,难听的我都说不出口。”郑云云掐下来一朵月季,插到了三姨太太的云鬓里。
“这话不像是祖仪说的吧。”三姨太太一直觉得大小姐对自己还算是以礼相待。
郑云云对着三姨太太继续说着:“您是不知道她从来都是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我跟她相处时间虽不比你们长,可却比你们深,在学校里她就常常如此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的。”
三姨太太见郑云云枯瘦的身子,手又受着伤,一副柔软不堪的样子,又想起昨日里她好像还挨了老爷的打,一时心疼起郑云云来。
郑云云擦拭了下眼泪,对着三姨太太苦苦地说:“我这手就是被大小姐用剪刀狠狠戳伤的。”
“什么?”三姨太太知道此事重大,拉紧了郑云云,再三问了她,见她笃定的回答,也就信了。
“她为何对你如此狠心。”三姨太太一直都知道方祖仪和郑云云不合的事情,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还不是因为我知道她的真面目!昨夜,她竟然威胁要将我赶出方府,还不就是怕咱们以后分割她的家产。夫人,您也没有子嗣吧,这以后万一老爷去了,你说咱们可怎么办!”郑云云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三姨太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郑云云一下子戳到自己多年的心病上,加上她又见那天大小姐如此维护大夫人的产业,不得不为以后担忧。
“她还说要是有天老爷去了,咱们这些姨太太绝对分不到任何财产!”郑云云哭红了眼睛,紧握着三姨太太的手,“您说咱们是不是太可怜了,咱们好歹也是老爷用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凭什么要受她的气。”
“可不是嘛。”三姨太太也叹息起来。
这时,郑云云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扎满小针的人像玩偶,递给了三姨太太。三姨太太一慌,“你这是……这是……”
“您就这样甘心被她个小丫头片子辱骂吗?我是为你抱不平!你伺候老爷那么久,你的真心,连我刚入府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郑云云亲近地对着三姨太太委屈地说着。
“她却只当你是图老爷的钱财!谁不知她在老爷面前说了咱们多少不是,老爷最近也不亲近你了吧!”郑云云说话时,就已经把背后刻着方祖仪名字的玩偶放到了犹豫不决的三姨太太的手心里。
三姨太太看着这玩偶,推去也不是,拿了也不对,可听了郑云云一番话,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放心,这事就你我二人知道,而我们又是一条心的,再说了,只不过是让她吃点苦头。她今天敢扎我的手,就是做给你们看的,你怎么保证她明天不去欺负你?”郑云云又火上加油的教唆着。
三姨太太想了想,眼看四周无人,也就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口袋里,随后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地摆弄着月季花,对着郑云云说:“今天一谈,才知道妹妹是这么善良和气的人,看来以后要常常约妹妹来赏花。”
方祖仪守着房子里的钟表,时间一秒一秒,一格一格的走着,她数着每一个嘀嗒声。她不能理解太阳都快在天上转了一圈,从前院晒到了后院,怎么这时间就不怎么动呢?
她把沙漏正过来,倒回去,反反复复地摆弄着,时间也没有过去。翻出来自己最喜欢的小说,说服着自己只要沉浸进去,时间就会过的很快,可她一直就停留在第一句话就读不下去了。
方祖仪把书摊开搭在脸上,呼吸着纸墨香,手里攥紧了白荆的纸条,思索着今天晚上跳哪种舞步好呢?
这边是春意盎然,那边是阴谋诡计,三姨太太的小厨房里,偷偷摸摸去一个人影,把那用针扎的小人好好放在了炉子旁,用砖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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