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去看了墓地。”李常娟,也就是安婉的妈妈这样说道。
今天是星期六,清早醒来,简单的梳洗以后,安婉就像往常一样下楼来帮忙整理家里的菜店,这家菜店位于D城偏市中心的小区里,一楼由安家父母经营,二楼住着一家四口。
听到这句话安婉蓦的停下了想要弯腰去搬菜篮的动作,直起身来看向门口的李常娟,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轻柔,也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妈,你何必这样...”
还没等安婉说出另外两个字,李常娟大跨步走到安婉身边,倒豆子一般:“你想说我逼你是不是?咱们俩谁逼谁啊?啊?我等着你和那什么沈明晰分手,你分了么?我是真没想到啊,我李常娟的姑娘能这么没骨气,你知道亲戚们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么?我被你气的时间不多了,我去看个墓地还不行了?我逼你什么了你说?”
李常娟这边说着,那边安婉的泪水已经充满了整个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喉咙热辣辣的疼。她开始转着圈找自己的包,耳边妈妈的声音却仍然不断。“哭,就知道哭!又想去如斯那里是不是?就知道跑到人家那里去,我告诉你安婉,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安爸爸连忙从楼上疾步下来,将手里的包递给安婉:“姑娘,给,辰辰要我拿给你。”转过身来又轻轻拽了拽李常娟的胳膊:“你个老太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和咱们姑娘说。”安婉接过自己的包用力攥在手里,转身向外走去,身后李常娟带着怒气对安爸爸说:“怎么,你觉得她不该和那什么沈明晰分手?”安爸爸附和道:“是该分,但是你好好说啊...”
安婉听到这两句,喉咙中疼痛感更甚,疾走了几步以后她顿在门口,她知道她的弟弟安辰这时候一定像往常一样,蹲在楼梯上听着楼下的声音。深呼吸一下调整情绪,她喊道:“辰辰,我去你如斯姐姐那里了,周日晚上再回来。”
从家里出来之后,安婉足足向前狂走了半条长街的距离。待情绪稍稍平稳,她取出了包中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多,微微想了想,觉得如斯应该已经睡醒了,但还是没有选择拨电话,而是打开了微信。手指轻轻点进一条被置顶的群聊,按住语音发送功能,含着哭腔说:“你们两个醒了嘛,如斯我想去你那里。”
城市的另一边,一栋居民楼里,清晨的微光点缀着明亮的窗,玻璃窗旁立着一块画板,画板前披着长发的女孩一双大眼里盈着思索。从清晨七点开始,她一直端坐到现在,只觉得满脑子都是灵感却不知从何下笔。
听到声响后,裴如斯的视线从画板转向了身旁的手机,轻轻放下手中的画笔,纤细的手指点了下安婉的语音,听过以后她皱了皱眉,安婉的事情她和向晴都是知道的,这语音里安婉的情绪分明不太对。于是过了几秒钟之后,安婉收到了如斯的回话:“好,要我过去接你么?”
“不用了,我这就打车过去。”叮的一声,播放出来安婉的声音仍带着颤抖。
裴如斯歪了歪头,这是她思考事情时不自觉的动作。想着向晴醒来后一定也会过来自己这里,距离安婉到达还有一段时间,如斯站起身随意挽了下头发,她要到楼下小区的超市里快速买些水果和零食。
出租车上,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安婉只觉得眼泪一阵阵的涌上来,她只能用深呼吸来缓解喉咙的一阵阵热辣,生怕自己大哭出来;可是又控制不住的去想,于是陷入了这个死循环。前面的司机师傅听得后座的女孩子不停地大声呼吸与吸鼻子,脑中闪过无数种设想,不自觉脚下踩紧油门,把车开得更快了。
二十五年来,安婉清楚妈妈的性格:暴躁爱面子,生起气来说话更是不管不顾。偏偏安婉还是个爱哭的。哪怕是看个综艺,里面的人抹眼泪她也能跟着鼻子一酸哭出来,而安婉妈妈最讨厌女儿软软弱弱,遇事话还没说,泪水先出来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母女之间出现矛盾,从来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解决,都是靠安爸爸居中调解。可是这次,安爸爸站在安妈妈那边,他也认为,女儿不该嫁给沈明晰。
看了看手中的包,安婉想起了弟弟安辰。
安家姐弟的性格都软软的,没有一个像直来直去的妈妈。安辰今年十二岁,今早安妈妈的大音量惊醒了睡眠中的男孩,男孩赤着脚跑到楼梯边听了听,觉得姐姐需要出去躲一躲,于是折回安婉的房间,把手机装进包里,刚想跑到楼下去递给安婉,这时候安爸爸急忙从卫生间出来,安辰想到安妈妈生起气来只有安爸爸能控制住,又将这个任务托付给了爸爸。其实妈妈生起气来,他也很想暂时离开家。
想着弟弟安辰,安婉的眼睛再次湿润了,最近因为她的事情,妈妈像个火药桶,时不时的就爆炸一下,整天没有好脸色,连累安辰和她一起提心吊胆的面对着疾风暴雨,身为姐姐导致灵气清秀的小男孩成长环境变成这样子,安婉想,都是自己的错。
就这样胡乱想着,车子已经开到了如斯家楼下,安婉递钱过去,司机师傅回过头看到安婉红肿的眼,弱弱地安慰了一句:“姑娘啊,有什么事想开点,奥。”安婉一愣,随即轻轻笑了:“师傅我没事。”
如斯家里,向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侧着身歪在紫色的布艺沙发上,一双迷离的丹凤眼随着如斯忙碌的身影转来转去。听到门铃响,她一扫刚才的无聊困倦,亮眼、直身、大跨步跃下沙发,长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线,大声道:“我的亲亲婉婉,你终于到了。”导致安婉隔着两层防盗门都听到了向晴清脆中略带媚意的声音。
向晴对如斯家的两层防盗门很是头痛,她曾经问过如斯为什么执意装两层,如斯没有回答,向晴猜想或许是为了隔音好吧,毕竟在她看来,作为灵魂漫画家,如斯需要安静的创作环境。好在她与安婉经常过来,开门的速度越来越快。习惯了之后再回到自己家里,看到那一层防盗门,反而觉得有些薄弱。
打开门向晴一眼就注意到了安婉红肿的眼,向晴身后端着一大盆水果的如斯好看的眉毛又皱了皱,转过身将果盆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再次钻回到厨房去了。一直到向晴给了安婉一个安慰性的熊抱,拉着安婉坐在沙发上,如斯仍埋头在厨房中东翻西找。
看着沙发前的各色水果与零食,竟然还有豆浆三明治,安婉问向晴:“如斯她还在忙什么?还有,你怎么会比我先到?”
向晴耸了耸肩:“我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啊,正好看见这丫头拎着一大堆的东西,帮她提上来以后,她就一直不停地转到现在。”在她们面前,向晴的面部表情总是很丰富,此刻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再看看转来转去的如斯,安婉一下笑了出来。
安婉人如其名,自带温婉气质,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倍觉温暖,但是原本就不大的眼,哭肿了以后一笑活像小核桃中间裂了一条缝。向晴趁安婉没注意到她咧开的嘴角之前,赶忙调整好了情绪,回答安婉的第二个问题:“算你运气好哦,姐姐我昨晚上手机忘记了静音,于是听到语音我就开车过来啦,你也知道我家距离如斯家很近。喏喏喏,你看我的头发,乱的和草一样。”撒娇的语气加上夸张展示头发的动作,安婉含笑看着这个活宝进行表演。
这时,如斯左手拿着一条毛巾,右手拿着一个冰袋走了过来,安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止了笑,一一接过后拉着如斯刚倒腾完冰袋那冰凉的手柔声说:“别忙了,坐下来。”
每当同向晴、如斯在一起,安婉都觉得气氛融洽,心情愉悦,与自己家里总是剑拔弩张不同,如斯家里总是能让她轻松下来,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用有所防备。
安婉同向晴、如斯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如斯抽出一张纸轻轻拭去安婉眼角的泪水,一向沉默寡言的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友。
向晴则轻笑出声:“阿姨是骗你的,你想你家距离墓区有多远,一来一回阿姨不还得凌晨三点就出门啊?”安婉听到墓地两个字就被唬住了,完全没想过自己家里在市内偏中心位置,而墓地区都在郊外,听到向晴这样说不禁点了点头。
三个人中,向晴既是气氛担当,也是理智担当。面向着对面两双犹如小学生般懵懂的眼睛,向晴接着说:“不过这件事情你确实该尽早做决定了,你家阿姨的性格今天是吓唬你,没准儿明天就真的去看了。”安婉心中一涩,眼前浮现出沈明晰那张帅气阳光的脸。
向晴看到安婉为难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可是心里的话已经憋了好久,一天不说出来,她就一天认为自己不够朋友:“阿姨或许不应该这样逼你,但是沈明晰他也是白担了好名字与好长相,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个霸道总裁,长相看起来也还算顺眼,可是做起事来太小气不说,好好的和你回去见家长他说的都是什么话,让阿姨叔叔在那么多亲戚面前没面子。如果他在乎你的话...”向晴还想继续碎碎念下去,对面的裴如斯连连向她摆手,这才来了个急刹车,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很多时候,实话就像是一把剑,哪怕没有伤到人,抽出剑柄时的寒光也会晃到人的眼睛。安婉心里知道,向晴说得都是对的,她也知道向晴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可是她没办法开口赞同,如果附和出口,就代表自己的想法与向晴、与父母一样:她与沈明晰不适合结婚。只是,在一起四年多了的情侣,怎么会不适合结婚呢?安婉想不通,她还要再试试。况且,上周的事情又不完全是沈明晰的错,只是身为子女,自己没办法指责父母,而对于沈明晰,她在等他主动找她谈。
忍住心中的微微刺痛,安婉张口:“可我还爱他。”只这一句话,说出的不仅是安婉内心里最强烈的想法,也表明了未来的事情走向,向晴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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