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连忙拉开她,劝道:“都是自家兄弟,担待着点,别跟他一般计较。”说着又扭头劝于喜林:“小谢刚刚没了大哥,正在痛头上,你就少说几句吧。”
于喜林一愣,隔了半晌走过来,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我说错了,你别恼,给你赔不是了。”
谢不鸣重重哼了一声。
正闹着,一人走了过来,板着脸怒斥:“都火烧眉毛了,在这里吵什么呢?你,你,你,赶紧去,将从战场上扫回来的东西归类。还有,这是战场上捡回来的名簿,收好了,将来朝廷要用来核对人次的。”他随手点了几个人走开,又将手中十来本簿子放在谢不鸣身边的桌子上,吩咐其他人几句后,又快步走开了。
帐中一个士兵起身,将簿子接了过去,放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大木箱里。
谢不鸣盯着那簿子,眼睛顿时闪起了寒光。
成功混入军中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自己的身份变得合情合理。军中每一营都有名簿记录,每一个士兵都有登记在内。她从来从军,名簿上自然不会有她和阿不的名字。添加是不可能的,销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需要一场火!
四下看看,真是天助谢不鸣,那木箱旁边正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子一窜一窜的,显然油灯里的桐油还足。
谢不鸣勾起嘴角,缓缓起身,走到士兵身边,假装惊讶的问:“大哥,我能看看这簿子吗?我们伍里还有一个跟我要好的大哥,我想知道他家祖籍在哪里,将来要是有机会,我要报答他的。”
“那你看吧,看完放回去就行。”那人毫不怀疑,起身让开。
谢不鸣蹲了下去,在木箱里翻找起来。
她胡乱拔下来的这件战袍上有编号,对着编号,很快就找到了属于这支队伍的那一本名录。她看了一会儿,将其他簿子放回去,最后,将这一本放在了最上面。
“看完了?”那人问:“有没有找到?”
“找到了,在江州呢。”谢不鸣轻声说:“离我们临州好远,不过也没什么,等打完了仗,能走到。”
“你小子倒是个重情义的!”于喜林在一边看了小半天了,闻言不禁笑起来:“兄弟,咱们到了陈明关,肯定是要收编入寒铜军的,到时候我跟管簿说说,咱们两个编入一个队伍。要是哪天我没了,你也帮我照看照看我家。我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妹妹,你家呢,还有什么人?”
“我家只有我一个了。”谢不鸣静静的起身,瞅着于喜林走了过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
于喜林捉住她的手腕:“嘿,你这小气,我一来你就跑。跑什么,翻你家给我看看,做兄弟的认认路。”
话语未落,他错愕的看了看谢不鸣的手腕,只觉得这只手细滑细滑的,倒是软得很。
这谢不鸣怎么跟个女的一样滑溜?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谢不鸣的长相本就偏女气一点,身上白一点细一点都没什么稀奇的。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还没进脑子里就过去了。
谢不鸣指了指木箱子上的第一本:“上面都写着呢。”
于喜林便低头去拿。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谢不鸣轻轻撞了他一下,于喜林正重心不稳,身子一歪撞在了放在桌上的油灯。油灯啪地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木箱子里。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名簿顿时遭了秧,被油一泼,火苗子就窜了起来。
“哎呀——于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谢不鸣急忙扶起于喜林,一伸手,恰恰拦住了他要去抢书的手。
眨眼间,这本名簿就烧去了大部分,还波及了下面的几本。
安心了!
谢不鸣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因簿子被烧了,又是于喜林害的,看守簿子的士兵怒火冲冲的骂了几句,将两人骂了一通。不过,这只是一本簿子,他气归气,过了一会儿又念起这两人死里逃生的不容易,悻悻的闭了嘴,反而叮嘱两人别再乱闯祸。
谢不鸣点头哈腰的道歉,于喜林讪讪的插不上话,这事儿总算过去。
于喜林猜的不错,这边才安置好两人,先前抱着簿子来的那个头儿又回来了,指着于喜林和谢不鸣吩咐:“你们两个还能不能走?能走的话,马上跟我去管簿那里去报道,收编入伍。”
“我能走。”谢不鸣赶紧说。
于喜林也站了起来:“我也没问题。”
那头儿看他们两个一眼,心情极为不好,语气也很恶劣:“那就快点跟上。”
三人一行很快就到了一间营帐,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了两人一眼,问了年岁后,便直接说:“都会什么?”
“头儿,我是用刀的。”于喜林上衣一脱,露出结识的肌肉来。
管簿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好,好,你去步兵营。你呢,你看起来瘦巴巴的,身上二两肉都没有,会什么?”
他的手指肆无忌惮的戳了戳谢不鸣的手臂和腰肢,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我会枪。”谢不鸣怕他再戳下去就要戳到胸口了,急忙后退一小步,大着胆子说:“还有,刀我也会用。”
阿爹是个将军,裴家的枪法她自幼有练习,只是用的不多,也不精湛;反而是刀法学得好一些,都是阿不教她的。
“哟,会的还挺多。”管簿有些意外,但还是信了她,回到桌子前,头也不抬的说:“那就都去步兵营吧。嗯,赤字营刚跟北魏的蛮子打了一场,人头空缺得多,你们填补正好。你,编号赤一五三六,你编号一五三七,速去找伍长报道,不得耽误!”
出了营帐,带他们来的便催促着两人去报道,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该死的。”于喜林不禁抱怨:“如今军姿紧俏,这厮生怕我们多留在他们营里吃了他们的口粮,巴不得捻着我们赶紧走,都不给个好脸色。走,兄弟,我们赶紧去找伍长报道,不然今晚铁定要饿着肚子。”
谢不鸣便跟着他大步往队伍走。
于喜林也是今年才从军的,不足一年,却因为人活络已经混成了老油条,很快就问着路到了赤字营。他一边走一边推算两人的队伍,不多时,就寻到了人。
听说是来报道的,营帐里的都站了起来。
东陆的兵马编制,以五人为一伍,二十五人为一旗,一个营帐就是一旗的人。因为先前打了一仗,这一旗的人折损过半,新人还没补进,加上谢不鸣和于喜林,这一旗也只有九人。
踏进这营帐,谢不鸣还没看清楚,便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兄弟,是你啊!”
却是在雪地里将她捡回来的那一支士兵。
帮着她将阿不埋了的那个男人就是他们这一旗的旗总,名叫石勉;一开始嚷嚷着说她是鬼的那个兵,刚刚升任了他们这一伍的伍长,名叫王德顺。其他人都纷纷介绍了自己,一时间纷繁复杂,谢不鸣一个都没有记住,只跟着于喜林点头哈腰的招呼着。
忙活了大晚上早就疲倦万分,石勉知道这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见谢不鸣年纪太小,又对她记忆深刻,帮着去拿了些东西过来给两人吃。
谢不鸣已经有三四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哪里顾得什么,狼吞虎咽,三个馍疙瘩下肚,才觉得有了一点饱的感觉。
于喜林在一旁失笑:“刚刚还说你像女孩子,这话真是我说错了。你小子就是长得白俊,粗鲁劲儿比我还过。够不够吃,不够,我这个馍馍也给你。”
“大哥你吃。”谢不鸣摇摇头,处了半天弄明白了,于喜林就是嘴.巴说话不地道,人却不错,她真心实意的开口:“咱们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下一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打,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杀北蛮子。”
石勉听了,看了她一眼:“你这话说得对。你们这一支队伍是寒铜军派来送粮食的,现在寒铜军驻扎在陈明关里,北蛮子要真是打过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石头城。”
于喜林一愣,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悲戚。
想到死去的兄弟,他默默的将手中的馍馍送到了嘴.巴里,一口一口和着眼泪咽下去,营帐里的氛围一时沉重至极。
“呜——”
正吃着,一声嘹亮的号角猛地撕破了夜空,打破了石头城里的宁静。
大帐里的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石勉脸色剧变:“这是集合号角,走,快走!马上到校场集合!”
几人刚出帐篷,便见各个营帐里的人都出来了,齐刷刷跑到大营中的空地集合。赤字营是整个石头城里人数最少的一支队伍,自然排在靠后,隔得远,谢不鸣只瞧见前方校场的高台上走出来几个身穿铠甲的人,其中一个站在前面,声音缥缈的传了过来:“……蛮子来……齐心……捍卫……石头城……不做……”
谢不鸣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见周围的人都面露惶恐,不由奇怪的问于喜林:“他说的什么?”
“北蛮子打过来了!”于喜林脸上全无血色,握着刀的手很紧。
话音未落,耳边士兵都在大喊:“保卫石头城,不做亡国奴!”
“保卫石头城,不做亡国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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