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成明养了一会儿力气,便问:“阿不,我们要怎么做?”
不知不觉中,连他都已经将谢不鸣当成了救命稻草。
谢不鸣看了看城墙,卫潜还没回来,她多少有点遗憾,看来,这次不一定能见到大哥了。她还有很多事情,如果自己不能完成,她想找个可以托付的人,卫潜就很不错。然而天命如此,半点都没挽回的余地,她定了定神,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才说:“屯长,元帅并非见死不救。”
“怎么可能?”何成明失望:“我们来了一天,他都不开城门。他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这里等死!”
“你误会了!”谢不鸣摇头,拉了何成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避开那些军中士兵,才压低了声音说:“元帅不让我们进去,是因为他还没找到细作。”
“真有细作?”何成明一听,下意识就要转头。
谢不鸣立即拽住他:“不要回头,免得细作起了疑心。屯长,你当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回去之后,你该着急还是要着急。”
“阿不,你找到细作了吗?”何成明很上道,很快冷静。
谢不鸣摇摇头:“我找不到。”
她对何成明这一屯的人是很信任的,然而,其他屯的人她都不熟悉,不敢妄自揣度,毕竟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那我们怎么办?”何成明怒道:“因为一个细作,我们这么多人的命都要没了。”
“可能不止一个,若是一个,元帅根本不惧。”谢不鸣低声说:“他不敢贸然放我们入关,必定是探听到细作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我刚刚随便猜了猜,眼下寒冬腊月,什么最能要了将士们的命?一是粮草,二是水源。若细作进了城放火,我们就全都要死。要是在水源下毒,那就是全堰塘关的人都要死,元帅冒不起这个风险,只能委屈我们。”
何成明听罢,渐渐冷静下来,便觉后背一阵凉意:“北魏人当真恶毒!”
“百里锦屠城也不是一次两次,再多屠一个,他不会介意的。”谢不鸣淡淡的开口:“当务之急,我们不能在城墙下待着,造成关内人心涣散。这也是百里锦的另一个阴谋。”
“可我们逃不出去的。”何成明眸光一暗。
“能逃!”谢不鸣盯着另一侧,目光灼灼:“屯长,你信我吗?”
“我信!”何成明立即说。
一路走开,都是多亏了谢不鸣,大家才能活着到了堰塘关,眼下困境如此,也只能依靠谢不鸣才有一丝生机。
谢不鸣便道:“那就好。回去之后,大家养精蓄锐,天快亮时,我们准备突围,回山。”
回苍龙岭?
何成明一愣:“回去?”
“对,回去!”谢不鸣用脚在沙土上画了一个圈:“我们在堰塘关,苍龙岭在这边,我兄长卫潜先前说去巡城,东陆肯定得到了百里锦过来的消息,就说明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我方才猜测,北魏人拿下了陈明关后,有了立足之地,必定有恃无恐。这一次攻城不像先前,打一打就退,这一次是真的同堰塘关开战,那么,北魏人的绝对来了不止追我们的那三万。”
“少说也有十万。”何成明看了一眼北魏军。
谢不鸣笑:“我兄长从东城门去巡城,回来也是走东城门,若我兄长一会儿回来,就证明东边北魏人的实力最弱,我们沿着城墙下移动到东城门附近,从东边突围。东边有山,天桓山、巴罗山、鹿山,都在东边,我们只要藏兵于山,北魏人必定不会为了我们这点人冒进。”
那就有活路了!
何成明听得激动起来,越发赞叹谢不鸣玲珑心窍:“阿不,你真聪明,你该做将军!”
谢不鸣含蓄的笑:“我做不来将军,我只会一点小聪明。”
何成明越发喜欢她的谦虚。
两人重新回去,何成明得了计谋,心中安定下来,只是急着谢不鸣的吩咐,仍旧一派着急的形容,一个人都没告诉。
谢不鸣回去之后,叙旧就拉着她问:“伍长,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怎么会?”谢不鸣拧了拧他的脸颊:“我们不会死,总要或者将北蛮子撵出我们东陆,这日子才会好过。叙旧,你跟不跟我干一番事业?”
叙旧搔搔头,片刻后重重点头:“嗯!”
“害怕战场吗?”谢不鸣又问他。
短短几天,叙旧好像突然长成了大人,陈明关上那滚滚入流的鲜血,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夕之间磨砺了心性。先前在陈明关,他见到血还会尖叫,后来从苍龙岭一路跟过来,不知不觉的,这少年已不再害怕杀人,至少,他不再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叙旧脸微白:“怕的。”
“怕就对了。”
本以为谢不鸣会责怪他胆小,却见谢不鸣转头对王沙和赵一奇说:“你们都要记住,时时刻刻都要害怕这个战场,这样才能不冒失,保住自己的小命。但是,你们可以不喜欢杀人,却不能害怕杀人。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睛,你要是害怕杀人,死的就是你。”
叙旧心中微暖。
一时间,他胸口里涌出一股暖流,他看着自己的伍长,心中暗道,他会长大的,伍长这般保护他,他不能拖累了伍长!
谢不鸣说了一番话,又问他们:“两个饼是不是吃不饱?”
叙旧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在长身体,饭量大着呢。
谢不鸣见状就站起来:“等着,我给你弄吃的。”
“哪里有吃的,是卫潜校尉给我们送吗?”叙旧很天真。
谢不鸣不怀好意的眨眨眼:“不,我兄长没粮食,是北魏人给我们送。你看着。”
她说罢就站起身来,径直走过护城河,离北魏军还有一段路就停住了。护城河对面,北魏军前还愣愣的站在那儿,像是在看什么,她也没看清那将领长什么模样——当初虽说跟苏郁打了个照片,可当时她肝胆欲裂忙着逃跑,哪来有时间看这个人?
苏郁见她出来,心中倒又微微一动,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他听见谢不鸣清清楚楚的说:“将军,我们饿了,给点吃的啊,总不能让我们饿死了,以后谁还敢投靠北魏?”
苏郁愕然。
他……竟然在要吃的?
“将军,你是不是做不了主,要不然,你回去请示一下元帅?”谢不鸣又道。
苏郁听见她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清越,比一般汉子细一些,又比女孩子的要粗一些,格外的悦耳,不觉得又入了迷。
他当真转身去找百里锦。
“你说他要什么?”百里锦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郁又重复了一边:“他说给点吃的,总不能让他们饿死了,以后没人敢投靠北魏。”
“好,好!”百里锦气道:“真是好胆气,讹诈都讹诈到我百里锦的头上了!”
他一拍桌子,一张简易木桌就在他手下轰然碎裂,显然气得不轻。百里锦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那小杂碎在哪里?”
“在护城河上站着。”苏郁如实说。
百里锦道:“我去会会他。”
然而,只是走了几步,百里锦又顿住了脚步:“这小杂碎!”
谢不鸣敢来要,就是笃定了他百里锦不得不给,毕竟拿人家做幌子,离间堰塘关上将士军心,他要是不给,这阴谋就不攻自破,他先前做的就全都白费了。这个亏,不吃也得吃。
他恶狠狠的啐道:“去,准备五十个饼丢给他,老子权当是喂了狗!”
苏郁又一次失笑。
这人当真是好能耐,能让百里锦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长得好看还聪明,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他真的越来越好奇。
不多时,北魏军中准备好了吃食,五十个饼一大包,本该是手下的兵送去,苏郁却拎了包不给:“我去会会他。”
他往护城河上走。
离谢不鸣几步远他就站住了,他还记得上一次在石头城被这人飞快的夺了马匹,眼前的人身手很利落,他可不能被抓了过去,成了掣肘百里锦的利器,那样的话,百里锦非毙了他不可。
在很多时候,百里锦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苏郁仔细的打量谢不鸣,走得近了,就发现眼前的少年年纪还小,然而肌光胜雪,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好看,见他过来,谢不鸣挑了挑眉:“多谢将军!”
苏郁便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讷讷的丢了东西在她脚边,她又笑:“多谢元帅!”
不等苏郁回答,她拿了东西,慢慢的往后退去——这是怕被苏郁暗算呢!
苏郁等她走远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这一趟,瞧见她小心谨慎全身戒备,又说不出的失落,愣愣站了片刻,才转身回了军营。回头又看,那边谢不鸣已拿了大饼分给身边的人,自己也啃了起来,她身边的一个青年人还吹起了口哨,苏郁滚烫的心就郁结了一下,很快释然,他竟然为一个俘虏所获,险些丢了心神,想到方才还做了那么危险的事情,苏郁就后怕了!
他大步走开,再也不去看那迷惑人的脸庞。
谢不鸣真找北魏人要来了粮食,叙旧等人觉得很解气,吃得格外香。然而,气过之后,又都不知所措起来——接下来的路可怎么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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