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咬着嘴唇,尴尬的气氛让我一心只想逃离,嘴角被咬出了血,舌尖尝到点点腥甜,我握紧拳头,将桌上的合同夺过来,涨红着脸跑出总裁办公室。
慕淮南你等着,我会让我看到我的厉害的!
我一路跑,路过同事公众办公区的时候,听见他们惊讶着窃窃私语,无非就是猜测出了什么事情,我时间细听,满脑子就只想逃。
我钻进电梯按下一层,然后不停地按那关门键,我怕多呆一秒就会听清那群职员对我的议论了。我怕他们也再嘲笑我蠢。忽然想起之前那个财务总监的话,她说我总有一天会和她有同样的下场,如今应验,我甚至比她离开的还要狼狈。
慕淮南身边不断的是女人,而他选择这些女人的原因,除去身为男人的基本生理需求,恐怕就是看她们的利用价值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剩下最后一条缝的时候,忽然伸出来一双手将它扣住,然后电梯门重新打开。
沈修远喘着粗气走了进来。
他挡在我身前不让我出去,然后眼明手快将电梯门关上。
“安安。”他叫我:“你这样急哄哄的跑出去,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了才好,那陆氏集团本来属于我的百分二十的股权,也归慕淮南所有了,他应该更开心。”
沈修远听我说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安安啊……”他语气里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可我也懒得计较他为什么此刻会对我失望,因为我傻么,傻到真的会相信慕淮南肯好好养我长大?
“叮”
电梯此刻到了一层,门被打开,外面闹哄哄的全是等着乘电梯的人,沈修远吗,没机会说下去,我也趁着他犹豫的时刻,从他手臂下面钻出去,一路小跑,跑出了公司大门。
正午的阳光晒得剧烈,我跑到浑身发烫,气喘吁吁,终究才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累,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我早就没有家了,曾以为可以栖身的地方,现在也成了痛苦的回忆。
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是同样满头大汗的沈修远。
“你这丫头,怎么跑的这么快。”
他弓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抬头看我。汗珠顺着脸颊两边滑落,他随便抹了抹。
“你要把你修远叔跑死,你才罢休啊。”
“我也没让你跟着我。”
“我是你叔,我不跟着你,你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怎么办。”
我没有把对慕淮南的怨恨放在沈修远身上,但也还是有些埋怨他和慕淮南一起骗我,虽然我明白,他或许也是身不由己,听命办事罢了。
“你和慕淮南是一伙的,被假惺惺装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
沈修远沉叹一口气。
“慕淮南慕淮南,那是你淮南叔!你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叔叔!”
“依靠?”我觉得这两个字和慕淮南联系起来,就变得格外可笑。
“你知不知道,你爸留给你的那些财产,还有那些债务,是怎么来的,好端端一个公司是怎么顷刻间负债累累的?警察来过陆氏集团你知道吗。你妈妈死前吃过好几个月的安眠药你知道吗,你只知道你爸给你留了钱,只明白陆氏集团即便负债累累却仍存在市场价值,但你不知道的是这些钱从哪儿来的,它们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你当成唯一的宝贝揣在怀里,哪天爆炸了,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警察……安眠药……”这些词我都没有听过,我从国外赶回的那天,公司已经空了,只剩下还不清楚的债,爸妈已经死了,只剩下火化场的骨灰。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只知道爸妈是有人陷害,却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早有打算。”沈修远的声音渐渐在我耳边响起,将我的思绪一点点拉扯回来:“知道挑准葬礼这个时机找慕淮南帮忙,让他无法拒绝,就说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这事里的蹊跷,想找一个厉害的人物,可以帮你还清债务,还能助你查出是谁陷害了你爸妈。”
沈修远将我的心思看的透透彻彻,我着实怔了一下,在他们聪明人的眼里,我处心积虑实施的计划,在他们看来,都那么容易被看透么。
还是我太浅薄了。
我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你淮南叔虽然做事有点凶,让你觉得不近人情,但终究是为了你好啊。”
我望着沈修远紧皱的眉头,却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相信慕淮南么,他设计让我签名这事不假,他处心积虑就是为了从我身上赚回他投入的成本,他是个商人,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这还是他交给我的。”
“他不说,只是因为知道你现在年纪太小,不可能理解这件事情,所以不和你商量。”
“你大可不必帮他解释,总之慕淮南对我做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爸妈的事情我会查清楚,欠下慕淮南的债我也一定会还。”说着,我扬了扬手中的合约,上面有我的签名,是我想用来告慕淮南欺诈的证据:“但那些本该是我的东西,我也会一个不落地讨回来。”
沈修远沉沉叹了口气。
“安安啊,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你想拿着这合同去告慕淮南?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签了陆氏集团转让书给慕淮南,而这公司是属于陆氏集团的,就算你告赢了又怎么样?若慕淮南出事,你和你想要挣回来的东西,就永远不可能要回来了。”
我一证,思考片刻,好像却是如此,我只一心想要报复慕淮南,让他明白我不是好欺负的,却忘了我早就和他绑定在一起,连带着陆氏集团,都要仰仗他的一切。
他如日中天,陆氏集团才可能重新起航。
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涌上我的心头,猝不及防地,砸下一滴泪来。
见我忽然落泪,沈修远眼神有些慌乱,忙伸手从口袋里摸了摸,却没有带纸巾,眼看我哭得越来越凶,他没了办法,只能一点点用手背帮我擦眼泪。
手背湿了,他就在裤子上抹抹干净,然后继续伸过来帮我擦眼泪。
我委屈的厉害,沈修远越是这样不经意的温柔关怀,反而越是让我哭得厉害。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负我啊。”我低吼出声,才听清自己的声音竟然这样沙哑了。
我哭得像个泪人,抱怨间还忍不住抽泣两下,沈修远看着我,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这傻丫头。”他靠近我,伸手将我揽进他的怀里,轻轻揉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你有慕淮南罩住,谁敢欺负你。”
“就是他欺负我!我恨死他了,等我长大,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沈修远没有说话,过了很久,等我哭的没什么力气,逐渐安静在他怀里的时候,感觉到他揉揉我的头发,才轻声开口。
“你不肯相信慕淮南,那你总该相信我吧,以后有你修远叔罩着你,谁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就算是慕淮南,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被沈修远这两句话感动的忍不住又哭起来,染湿了他胸前的衬衫,一边抽一边小声呢喃。
“谢谢你修远叔。”
“尤其是你爸妈和陆氏集团的事情,你自己一定不能冲动,若你遇到棘手的问题,或者有不想管的人来找你,你若不肯和慕淮南交流,就来找我,别一个人处理,会吃大亏的,知道吗。”
我在沈修远的怀里,身子猛然顿住,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这段话在此刻听来,更像是他担心我之后做出的事情,会殃及慕淮南的利益。
他是不是关心我,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他终究是和慕淮南一伙的,他没有理由帮我,唯一可能的,大概就是做一个我和慕淮南之间,通风报信的线人角色吧。
我吃了那么多的亏,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思绪至此,我回过神来,挣开沈修远的怀抱,自己擦去脸颊的泪痕,挤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意。
“我知道了。”
“乖。”他宠溺地捏我的脸颊:“饿不饿,带你去吃大餐?”
我肚子咕噜噜地叫,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做,就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
“汉堡薯条,还有炸鸡和可乐!”
听到我的要求,沈修远忍不住开怀大笑,一边潇洒地牵着我的手,一边咧着白牙神采奕奕。
“小孩子就是好养活啊,汉堡薯条就是能让你满足的大餐了。”
我皱眉:“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又是我说错话了,你不是小孩子,是女强人,行了吧。”
我瘪着嘴,眼眶还红红着没有消肿。
“那我就带女强人吃汉堡包去咯。”沈修远说着,忽然转头,低眉看向我,眼里隐着笑意:“那是要有猪猪侠玩具的套餐呢,还是要有海绵宝宝玩具的套餐啊。”
我一愣,反应过来死命瞪他,这家伙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有玩具的都是儿童套餐,当我不知道么,我鼻子里哼哼着愤怒,挣开他牵着的手。
跑到他前面,转过身冲着他吐舌头做鬼脸。
“我两份都要!”
沈修远带我吃了饭,还去看了当下最火爆的电影,喜剧片,他一直笑个不停,我也跟着他笑。
其实我根本没看懂电影的内容是什么,但我也不想听沈修远慈父一般的“谆谆教导”,所以装作已经释怀的样子。
幸亏电影院里灯光昏暗,沈修远倒也没发现我有什么异样。
玩了一个下午,晚上吃的是我人生第二喜欢的大餐,虽然沈修远依旧觉得我很幼稚,但吃披萨喝橙汁的时候,显然他比我吃的还开心。
“修远叔。”
一天行程过后,我坐在沈修远的车子里,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可以收留我在你家住两天吗,我下礼拜就开学了,等开学我住校,就不用麻烦你了。”
沈修远正开着车子,听了我的话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要看慕淮南同不同意了,毕竟他是你干爹,半个监护人啊。”
我不开心地闷哼一声,赌气撅着嘴巴,情绪烦躁:“刚才还说谁要是欺负我了,就算是慕淮南,你也会帮我出头的,现在可倒好,求你收留我一下都不肯。”
沈修远的笑声传进我耳朵里。
“你这丫头,还真是鬼精灵。这都能让你抓到话柄。”
“别跑题,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嘛。”
“我先送你回家。”
“不行!”我态度坚定:“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你要是不肯收留我,那现在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吧,我要下车。”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不用你管!”
车子转了个弯,我没来得及反应,脑袋撞在玻璃窗上,“咯噔”一声。痛的我呲牙。
“没事吧。”沈修远腾出一只手,想帮我揉揉,我依旧赌气着躲开。
他“噗嗤”笑出了声,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又让这家伙觉得我很可笑了。
“不许笑!”我气得脸色发白:“吵死了!”
“好好好好。”沈修远憋住笑,但憋得不容易,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你这小丫头片子,个头不大脾气倒是倔的很。”
我鼻子里哼哼两声,算是回答。
“好啦,我送你回家收拾东西,你总不能就这样跟我回家吧,我家可能招待过女孩子,换个内衣内裤什么的……”沈修远说着还适当地朝我这里打量了几眼,然后转头继续开车:“我可没有你合适的尺码。”
我被他看的脸红害羞,垂头,更不想和他说话了。
“还有啊,上学的东西也一并带上,到了后天,我直接开车送你去学校报道。”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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