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起步维艰

我这副总也不是天生地设的，也是经历了许多人难以承受的磨练才成长起来的。刚进公司那阵子，我的第一个座位就是那个还亮着电脑的格子间。

那是个专供实习生坐的位子，那里邻近进出这间办公室唯一的玻璃门。

任何一个走进这间办公室的陌生人你都得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先生（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吗？

然后把他们引领到相应的办公桌前。

然后再回到座位上，钻心孜孜地注意是否有同事传过来需要打印的资料，因为打印机就放在我的格子间里。

有时忙别的事不能及时看到屏幕上需打印的资料，这位同事就会叫：阿秋，放纸。

我得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跑回去，把一摞A4纸放到纸架上，然后再转过头来开始搜索刚才是谁在叫我，等打印好的东西从打印机下方吐出来，我就恭恭敬敬地给那位同事送去。

公司的上班时间是早九晚五，每天早上九点钟以后我就象上足发条的玩偶机器人，在这二百多平米的办公室里忙的团团转。

待下午五点同事们都走光了我还得用吸尘器把每一个格子间里的地毯吸一道，用湿拖把把过道都拖干净，最后是检查门窗是否关好，电源是否关掉。

每天忙完身体都散架似的疲倦，但奇怪的是我却从中得到了很大的乐趣，每天总是第一个走进办公室又是最后一个蹒跚着离去。

彭总当时就夸我是惠普打印机的顶级配置，而且是智能型的。

我笑笑说，这配置的开发成本可是很高的，因为我妈都养我二十三年了。

我在那个格子间坐下来，开始替这个马虎的实习生关电脑，我会记下这个马虎鬼的工号，明天交给秘书，财务部会扣他100块钱的月度奖金。

这个规矩是我定的：下班后不关电脑，一经发现，扣奖金100元。

我又坐在这个座位上来了，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放纸，我习惯性地一抬头，打印机还在那个位置。

我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打印机了，它居然还在那里。不过肯定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它了，我记得似乎我自己就批过好几次购买新打印机的申请单。

人是物非，我的那个老搭档早就被丢进废品站，被拆散、敲碎、溶解、丢弃，而我今晚突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开始怀念那台旧机子。

我晃动了一下鼠标。

电脑的屏保程序停止了滚动，桌面出现一个侧坐着的裸女。

他的桌上竖了一排书，都是现今流行的武侠小说或玄幻小说，还有一些知名大企业家的自传。

和这些书竖在一起的是几个文件夹，其中还有两个笔记本，我顺手抽了一本，是工作笔记。

信手翻开一页，里面是记的我前几天在公司培训会议上的讲话。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记录，基本记下了我那天讲的要点，特别是客户谈判那一段。

如何谈判如何判断如何等客户自己降价，他在有一处用红笔划了几个圈，圈里面很潦草地写的是：

你只要毫无表情地看他几秒钟，他就会把价格降低一点，等他降了第一次价，你继续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等他降第二次价。一直等他连降五次，继续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等他说出这绝对是我们的底线了，不能更低了，一幅哀求的样子看着你。

这个时候你才可以很遗憾地告诉他，由于价格的问题我们的生意没法做，然后示意终止谈判。

这个时候他才会告诉你真正的底线，你要做的就是听他说完然后停止谈判，并把他的最后报价作为下一个供应商的谈判起价。圈里面是我讲的原话，他一字不漏地抄了下来，然后在红圈外用红笔写下：“牛人！”这两个字。

薪火相传，其实这个技巧是彭总告诉我的。

这个实习生会很有前途的。

我伸长脖子环顾了一圈办公室，这是五年来我呆得最久的地方。

我从我屁股下的这个位子，花了六个月搬到左排最后靠窗的那个位子，然后花了四年，从最左排最后靠窗的那个位子，轰动性地搬进了现在的那间独立办公室，然后在那间独立办公室里一呆就差不多一年了。

五年时间我大概位移了30米，从一个实习生做到了公司副总裁。

一直做到两个小时以前，敏敏对我说，给你十天时间。

电脑桌面上是一个坐着的裸女，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老式电话，侧坐着，头转向观众，眼神迷离，胸部丰满，她的美丽和诱惑，足以扮演每一个男人的梦中情人。至少是我的吧，如果有一个女人可以让我背叛敏敏，这个女人应该可以。

画面的下方，有个网址，如果我没有进入这个卖衣服的网站，我的命运可能会不一样。

我在这家网站看到了敏敏刚才穿的那件胸口印着小狗的T恤，有印着一只两只甚至一群的，也有着不同的花色。

敏敏选择的是简单的黑白色；白色的底色套印上黑色的一对小狗。

我差点笑出声来，刚想打电话告诉敏敏我知道她的衣服在哪买的。

手往兜里一摸，没摸到电话，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办公室去拿，刚站起来一半就反应过来，敏敏已经不会再接我电话，至少十天之内她不会再接的，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类似的事已经出现过不只一次。

我又坐回椅子上，沮丧地继续看这个网站的衣服。

选择不同的式样一口气定了三件。填收货地址的时候我思考了一下，如果填公司地址这些天我都不在公司，填家里的又意味着我不能及时收货，我突然想起敏敏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过要去我的家乡黔东南，她至今还没见过我的父母呢,马上要结婚了,去会会未来的公婆一定是她此行的选择。

敏敏是个非常懂得孝顺的女孩，而且她还不止一次提起过杉木河的漂流和西江千户苗寨的美景，我想，这个季节去黔东南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于是，我打开贵州的旅游地图，找到了凯里新世纪大酒店的订房电话，用桌上的座机在那里订了一个单间。确定了去黔东南之后，我填下了凯里新世纪大酒店608房的地址和前台的联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