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确定去黔东南

?明天我就要开车返回我的家乡黔东南，500多公里的路程，我得要好好休息几个小时才成，我从写字楼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个时侯是重庆街头最冷清的时刻，薄薄的雾霭飘荡在山城的每一个角落，伸手似都能抓住一把能挤出水来的雾气。

重庆春秋两季的夜晚大多数时侯都有雾，因而羸得了雾都的美称。

现在，雾都最后一波在街头游荡的酒鬼才刚刚回家，第一波出门打工揽活的人却正在洗脸刷牙马上出门。

我从写字楼出来，才记得车已经送到4s店保养去了，冷清的街上只有我一个人。

等了半天，没等到的士。

我找到路旁的自动售货机，按标注的价格投入了足额的硬币，按下确认键自动售货机下面的出货口里滚出来两罐红牛，我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走在渝中区磁器街的路上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孤独，这种感觉是从自己的影子来的。

我走在静静的大街上，走过两盏路灯的中间时，我的影子会慢慢的从前向后移，拉长了的倒影会慢慢由远处缩回来，我经过那盏路灯时，就把它抛在了身后，随着脚步，它又被逐渐拉长，当我再次转过头来才发现，我的头影已经融入了远处的昏暗中，于是我就有了孤独的感觉。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孤独？

为什么敏敏会突然支撑不住？或许她早就支撑不住了？

为什么我突然感到自己也要快支撑不住了？

我把喝光了的第一个易拉罐丢进路旁的垃圾桶里，一点响声也没有，只有一道微弱的光线从我的手里滑进了黑暗中。

啪，我又打开一罐。

一辆破旧的嘉陵三轮车嘎吱嘎吱地从我身旁经过，蹬三轮的是一个沉默的瘦小的中年男子，三轮车的货箱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表情木然的男人。

他们的怀里都抱着一棵梆着绳子的木棒，这就是重庆有名的棒棒军，他们以前与人搬运物品都全靠肩挑背驼，现在也学会了使用三轮车这样简单的工具。

看起来，这辆三轮车上似乎是祖孙三代，他们全家的生活就靠这辆破旧的三轮和他们手中的棒棒了。

从我身旁经过的时侯，一股浓烈的汗腥味直冲我的鼻腔，随着他们逐渐远去，那汗味仍似一股游丝缠绕在我的记忆中。

我看着三轮车的背影，后来他们在新华路拐了一个弯，拐过那个弯，我就看不见他们了，但嘎吱嘎吱的声音还隐约可以听见，那是另一家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基本亮了，路灯熄了，我的影子也不见了，孤独感被疲倦覆盖着。

疲倦什么都可以覆盖。不管你是孤独伤心还是兴奋愉快，疲倦一来，就全给你覆盖了，我开始木头木脑地收拾行李，准备一觉醒来之后直接去黔东南。我想敏敏会在那里等我的!

倒在有点潮湿的床铺上，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几个小时来的变故和折腾已使我疲惫不堪。

敏敏是一个孝顺的女孩，是一个在城市里生城市里长的姑娘，她还从未见过我的父母，也从未领略过山乡的宁静与安逸，所以她一直想去，我们曾商量过好几次，因我工作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安排。

昨天晚上她说出去旅游的时候我就猜她一定去我的家乡，这个季节黔东南早已是草长莺飞，溪水泱泱了，她一直向往那被誉为人类疲惫心灵最后的栖息地，而且这里还是她最心爱的人的故乡，这里还居住着爱人的严父慈母。

去黔东南是敏敏多年以来的愿望了。在那么熟悉的地方，我肯定可以揪到她。

等我一觉醒来，已过正午时分，窗外火辣辣的太阳照射进来，重庆是长江沿岸最著名的四大火炉之一，才五月的天气中午气温就超过了三十度。

我扯过一条毛巾擦着满身的汗，模模糊糊记起刚才做的梦来：

我在凯里遇到了那个高中时曾热恋过的女孩，她从上海回到了黔东南，她一来到我的房间就开始哭，哭了又笑，笑完又哭，说：”你他妈的怎么今天才过来，你这个混蛋这些年都跑哪里去了？你知道这些年我等你等得好苦吗？“

然后我们就恢复了恋爱，爱得天昏地暗，爱得在床上翻滚，我扒光她的衣服，却摸到了一身冷冰冰的鳞甲，为什么会这样？

她说她去上海后经常去洗海水澡，洗着洗着就变成了美人鱼，要恢复人的身体，除非用我的体温才能溶化她身上的鳞片。

我信以为真地正在忙不迭地扒自己的衣服，敏敏突然从墙壁里探出头来说：”你看你看，原来你一直不愿跟我结婚，是你一直还牵挂着这么个人啊。有人了你就明说啊，我张维敏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啊。”

接着墙壁里又伸出另一个人头，是个男的，好象就是敏敏他们办公室才招录来的那个大学生，他对着我说：“就是就是，你这家伙，原来早有相好的了，还霸着敏敏到现在都不肯松手。“

我飞起一脚把这个男人的头踹到天花板上，敏敏一声尖叫，朝我怒吼道：”你王八蛋，你王八蛋，你王八蛋。“

然后敏敏就朝天花板上那个人头飞去，我看见那两个头在天花板上接吻，转过头来，我的那个美人鱼已经不见了，敏敏T恤上那对小狗正在天花板上眼巴巴地看着我。

汪汪汪，小狗的叫声此起彼伏。

我被惊醒了。这是我头一回想到敏敏会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就算是做梦，我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事情，而且敏敏也从来没有那样朝我怒吼过。

我一脚把那个男人的头踹到天花板上，本来是想把他的头踹到天花板上像踹一个西瓜一样踹得稀巴烂，但它没有稀巴烂，反而是敏敏跟着飞上去，当着我的面亲吻他，可以想象，醒来后我是多么的心伤。

我闭上眼睛，想重回到那个梦里，再给那个男的补上几脚，狠狠地补上几脚，但我没有能够再回到那个梦里，我眼睛一闭，就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少女的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