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碧血腥风(一)
这白袍击完那一杖,双手麻痹不已。便料定此人功夫远在自己之上,心下思索:“这莽夫内功深不可测,此刻要是继续缠斗下去,指不定会落得跟智玄一般下场。但倘若如此退回去,以后在王爷,以及这一众青、玄大褂面前,哪还有颜面!”
这白袍正进退维谷之际,忽听得背后有人一面鼓掌,一面高声说道:“好俊的功夫!”
这说话之人,便是方才赶到的朱昰了。其后还随着一众人,陆续而来。两位玄色大褂一左一右,架着智玄老道走在最后。那智玄老道,脸色倒是恢复了不少。
白袍闻言,即刻转身,只是回退了四五步,仍旧站在杨平川于众人之间,朝朱昰抱拳行礼。
杨平川远远看见行至人前的朱昰,心下一惊:这大耳贼,如何越活越是年轻?!
眼见朱昰慢慢走近,杨平川仔细看了看朱昰的形态打扮。估计着,眼前这人也不过二十出头,那双招风大耳倒也是与那老贼别无二致。观其相貌、神态,虽颇似那老贼,但明显较那老贼意气风发,谓其“玉树临风”毫不为过。杨平川略加思索,便断定眼前这人定是那大耳贼之子。
朱昰远远地看见了杨平川与白袍的一番打斗,见其虽只守不攻,但未落丝毫下风。料想此人的功夫必定不在黑袍之下。方才一路奔走,这朱昰心里的怒气本就散去了一些。再加上一路思索,朱昰也想到那智玄老道怕是在言语中加了油添了醋。
此番又眼见杨平川如此高强的武艺,这朱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若能将此人收为己用,即便未能寻得宝物,那也是不虚此行了。
才一刻时间,朱昰便将方才的愤懑抛到了九霄云外。
朱昰刚行至黑袍身边,便远远地朝杨平川拱手示意,道:“这位高士,手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顿了一阵,又继续说道:“晚生豫章康王长子朱昰,不知阁下何许人也?”
杨平川听朱昰自报完家门,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测。见眼前小儿是意气风发,仪表非凡,却是那大耳贼之后。再念及恩师刘坦,一生坦荡,克己奉公,却被那大耳贼诬致灭门,想必早已断子绝嗣。磊落光明者,不得善终;而此奸佞宵小,却可以儿孙满堂,祸害千年。心下更是觉得这世道太不公。一时间,陈年旧恨皆涌上心来,更是悲愤不已。
于是杨平川愤声答道:“你这大耳贼之后,自然不知道我是何人。你倒是回去问问你那大耳贼爹,他当年从一甲抹去的那三人,可还有印象否!”
朱昰听见杨平川如此而言,一句句“大耳”直戳其心,自然不是一番滋味。但细想其言语,虽不知其姓谁名谁,但大概有了眉目,必是与当年的殿试舞弊案相关。如此想来,此人多半是因为父亲而“断了前程”,所以怀恨在心。
话说当年殿试舞弊案发生之时,朱昰不过示意八九岁的小儿,哪里知道什么详细。只是幼时听得旁人的些许言语,知晓了个大概。而所谓得“旁人”,自是其家眷、奴仆之类,定是言父亲康王忠正为国,却反因此事被革去卫队以及屯田,勉强保留了爵位。后来,朱昰稍年长,此事已年代久远,旁人对此事也是讳莫如深,因此一直未明其中详细。
倒是那智玄老道,早年在江湖间对此事有所耳闻,略知其中曲折。
朱昰稍加思索,心想此事已过去十余年,一时间定是难明其中曲折。
朱昰仍是心存侥幸,愈加恭敬地拱手道:“尊驾且息怒!小王年龄尚浅,自是不知您与我父王之间是否存有些许‘误会’。倘若是因‘误会’,以致先生于此番境地,小王这里先向您陪个不是!”说罢,便欲躬身作揖。
那智玄老道见朱昰如此言语动作,心里甚是焦急,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
不待朱昰躬身,杨平川便回以一声冷笑:“误会?!你那大耳贼爹先是去我功名,后戮我恩师满门。此间种种,皆是我杨某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经历,哪里来的误会!再若不是你那大耳贼爹咄咄相逼,我杨某人何至于躲在这荒山野地十多年?!”
朱昰听完杨平川的答复,未曾料到眼前之人与自家还有如此多的不共戴天。不免心下不免叹息,自知此人是无法为自己所用了。朱昰一时间竟僵在那里,迟迟未有言语回应。
倒是那白袍,听见杨平川仍是一口一个“大耳贼”、“大耳贼”,急忙喝道:“山野莽夫,休得放肆!王爷敬你是条汉子,别给脸不要脸!”
“哈哈哈!”杨川平大笑道:“我杨某人用得着你们这些奸臣贼子给脸吗!你们一个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脸没脸!还给我脸。你们凭什么!我呸!”
白袍吃了这一番言语,不知如何作答,又不敢独上。一时间,脸色好不尴尬。
“今天在此遇见了,便是冤家路窄!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活!休要废话!”杨平川说罢,便持起长棍,准备迎战。
这朱昰恍惚了片刻,心想此人既不能为我用,那便是个祸害。于是朝着黑白二袍摆了摆手,示意其杀之。
白袍得令,即刻朝众人吼道:“王爷有令,杀无赦!”便率先冲了上去。那黑袍即刻也跟了上去。
百余把刀剑皆应声出鞘,众人一声大吼“杀”,也朝杨平川围将过来。
除去那架住智玄老道的二人,连同黑白二袍,一众人如群蚁般,顷刻便将杨平川围在中间。里里外外,竟是有四五层,犹如一墨色星盘,铺于大地之上。
这第一层,自是那黑白二袍,二人近身与杨平川缠斗在一起。
这第二层,便是那六名青衫,距离稍近,协助二袍,伺机进攻。
这第三层、四、五层,皆是由玄色大褂,距离由近及远,人数由少变多。随时保持围剿阵型,可攻可守,还可防止杨平川脱阵而逃。
杨平川虽说早已不顾生死,但见自己竟落入这星型大阵之中,仍是觉得大事不妙。眼见毫无脱阵之法,只得细心应付,以观其变。
而这黑白二袍于阵中携手出击,配合可谓是无懈可击。杨平川但为应付他们,便需耗费了八九分精力。再加之六名青衫伺机而动,杨平川虽是全神贯注,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杨平川每每凭着长棍之长,逼退青衫一分,黑白二袍便往前压一分。每击退黑白二袍一分,青衫便补上一分。每凌空跃起,闪躲一次,玄色大褂所形成的圆环便缩小一分。随着打斗愈发激烈,杨平川斗、转、腾、挪,整个墨色星盘亦是以其为中心,在地面上四处移动。
朱昰见此情景,心里更是百味千滋。
几个回合下来,杨平川身上已是被刺了四、五个破口,幸亏闪躲及时,都只是伤至皮肤,未及要害。那青衫、玄卦虽也是吃了不少闷棍,却可以即刻里外互换,补上虚位。杨平川一时间竟找不到丝毫破绽。
杨平川身忍耐着身上的刺痛,自知如此缠斗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耗到精疲力竭。须赶紧想出脱阵之法。
这墨色星盘又在地上斗转了几个来回,那杨平川身上又多出几处伤口,仍是破阵无门。杨平川正踌躇之时,却在闪躲间瞥见两玄色大褂相互避让对方刀刃,阵型因而出现片刻松散。见此情形,杨平川即刻计上心来。
这黑白二袍每每携手而攻,杨平川便将其引致青衫或是玄色大褂身前。反之,亦将青衫之攻势引向黑白二袍。正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人多虽势众,人多亦手杂,借力打力,实在是上佳之法。
数招之后,这黑白二袍进攻之势被化解不少,甚至多次收招不及,击中了玄色大褂。那众人亦因顾及己方人员,而有所收敛。缠斗之间,外围玄色大褂,屡现进退相悖,继而相互避让,阵型延迟,便出了破绽。
杨平川趁势发力扫开黑白二袍,持棒便攻向混乱之处。一招横扫千军,里层大褂便即刻倒地不起。翻身一跃,便跳出了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