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碧血腥风(二)
且说杨平川这头激战正酣之时,三名玄色大褂便趁机朝柳慧仪与杨一母子的方向追去。
这母子二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哪里跑得过这些玄色大褂。这才刚跑到溪边的河滩上,便被玄色大褂追上了。
这玄色大褂见只是一双妇孺,便放慢了脚步。压住刀,大声喝道:“站住!别跑!再跑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柳慧仪本就手脚乏力,不堪再跑。闻得玄色大褂如此言语,便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将杨一挡在身后。眼见追来的只有三人,心下既喜又怯。这喜,是看追来的人少,说明丈夫暂且安全。这怯,自是担心自己和儿子。那三人见那溪水宽数丈,无法渡过,便也是慢慢地逼了过来。
柳慧仪护着杨一眼看就退到了溪水边,已是退无可退。柳慧仪慌忙地从地上捡起石头朝那三人扔了过去。
一弱质女流,扔出去的石头能有什么气力。有些石头甚至没飞到玄色大褂身前,便直接坠落在地。那些勉强飞到的,玄色大褂也只是轻轻一闪,便避了过去。
那几人自是放松了警惕,一面念叨着“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一面带着讥笑朝着柳慧仪母子逼了过来。
三人步步紧逼,顷刻便只距离柳慧仪母子五六步远了。突然,其中一人“啊”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捂着头便在地上打起滚来。
剩下两人正看着地上的同伴不知所以,大为惊愕之时,一块指头大小的飞石“嗖”地从二人中间划过。两人循声一看,才知道那石头是出自妇女背后的小儿。
且说柳慧仪自知无路可退,仍旧一直将杨一护在身后。杨一在背后眼见母亲一通乱砸,却也没能阻止他们步步逼近。
杨一可是一直记得自己跟父亲的约定,记得要保护母亲,记得自己是男子汉。于是掏出弹石器,瞄着其中一人的头便射出一颗飞石。一击即中。
杨一即刻重新装弹,朝着第二个人的头射去。结果这匆匆射出的第二弹却是偏了出去。杨一见没打中,慌乱中赶紧准备装第三弹。只是这第三弹还没装上,却已被玄色大褂发现了。
那二人见杨一此等行为,除去愤怒,自是别无其它了。其中一人拔刀,便冲着杨一飞刺而去,企图阻止杨一装弹。
柳慧仪见状,一脸惊恐,却不知如何是好。脚下一软,便把杨一扑到了怀里,背向飞来的大刀。
“当!”那大刀正欲刺中柳慧仪之时,一根长棍横空而出,将其击飞出去。
那长棍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赶来的杨平川。
且说那杨平川几番攻守,引诱敌方相互对攻了几个回合,也击倒了不少近身的青、玄大褂。但那环形阵势调整却仍是十分及时,里层虽乱,外层却仍旧坚守阵门。如此再三,杨平川虽稍掌握了主动权,但仍无法脱阵而出。
而在此时间,杨平川发现有玄色大褂去往小溪的方向,自然是去追柳慧仪母子了。心下自是急躁不少。
攻了几个回合,这黑白袍似乎也看懂了杨平川的意图,明显是借力打力。但此阵之中,除去他二人,还有其他百许人,自是尾大不掉。何况攻守只在瞬息之间,哪里顾忌得了那么多。于是这二人互看一眼,即刻心领神会,双双加快了进攻速度。
这黑白二袍如此打算,本意是欲迫使杨平川乱中出错,便可将其诛杀。殊不知,这攻守变换越快,青、玄众人阵型亦随之变换加快。又加之杨平川故意引其互攻,这玄色众人便屡屡出错。
杨平川眼见数名玄色大褂避让出错,即刻一棍击去。那几人无暇躲避,全被击倒在地。杨平川先是以长棍挑起其中一人,便朝黑白二袍抛去。
黑白二袍即刻向两旁避了开去,任由那玄色大褂飞向背后的人堆里。
杨平川接连着将其中两人抛向环阵的上空。纵身一跃,连续踏向二人的身体,以其为垫,一个空翻,便腾出了阵外。
那二人自是应声坠地,噗嗤两声,便将墨色星盘阵砸得粉碎。
杨平川即刻往溪边赶去。方一赶到,正见玄色大褂扬手飞刀,便一棍将刀截了下来。飞身过去便是两掌,那两名玄色大褂顷刻便飞到了溪水之中,没了动静。仅剩那一人仍在地上打滚。
杨平川刚扶起柳慧仪,后面百余杀手便已追到。
杨平川一手搂住柳慧仪和杨一,悲怆的说道:“慧仪,我们一家三口,今天怕是走不出去了。”
杨平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自从那日截了师父的囚车,我便知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些年苦了你和一儿。”
柳慧仪满脸泪痕,抚着杨平川的伤口,回道:“我知道,我爱的川哥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倘若他趋利避祸,贪生怕死,那也配不上我柳慧仪的爱!只是....”
“只是苦了一儿啊...”柳慧仪搂紧怀里的杨一,哭失了声。
这杨一那懂此番情景是为何,只是看见娘亲哭作一团,心里料想定是被这些人给气的。
杨平川蹲下身,拉过杨一说道:“一儿,你要记住,你是杨平川和柳慧仪的儿子。是男子汉,是顶天立地男子汉!不怕苦不怕疼的男子汉!对不对?!”
杨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明白父亲为何要给他说这个。
杨平川继续说道:“一儿,咱们今天去不了镇上了。一会你就跟着娘亲,看爹打倒这些坏人,好不好?”
杨一仍旧是点点头。
杨平川别过妻儿,转身朝朱昰吼道:“大耳贼,我杨平川今生与你不共戴天!如有来世,此恨定然不减!”言罢,便朝着人群冲了过去。人群,自也是冲着他涌了过来。
那杨平川胸中压抑了十几年的悲愤,在此刻尽数迸发出来,化为力气,注在那长棍之中。棍之所至,躯体横飞;棍之所及,所向披靡。
人潮涌过来,被他击回去。再涌过来,再次击回去。一时间呐喊之声、刀兵之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砂石横飞,血溅遍野。
奈何杨平川仅凭那一棍之力,却是无论如何也抵不住那轮番的刀剑。于是长棍变作双棍,双棍又变作短棍。后来又夺了玄色大褂的长刀,鏖战不休。
杨氏三口且战且退,逐渐退入溪水之中。
待杨氏三口退至溪水下游,退无可退之时,天色已近黄昏。而那下游便是临着杨平川弃剑的瀑布。
彼时的溪水之中,横尸无数,鲜血早将其染成血溪。除去那黑白二袍,原本百余名青衫、玄色大褂,此刻还能站立的也仅剩二三十人。
那杨平川持刀立在血水之中,肋间还插了一把折断的刀刃。衣服早已是破烂不堪,身上怕早已经体无完肤了。却仍旧将妻儿护在身后。
而那柳慧仪和杨一,抵抗着及腰的水流。眼见如此惨烈的情景,母子二人皆是痛哭流涕,在水里瑟瑟发抖。既是心痛,又是寒冷。
而那一众人,何时见过此等难缠的对手。周围是一片同伴的尸首,浸泡在如血的水里。那杨平川虽是满身伤横,但仍犹如煞神一般,心中自是无比忌惮。
刚经过了一番激战,双方如此地对峙起来。四周除去水流之声,竟别无它音。
那场景,正是:
一亩寒潭饮碧血,两片森林逐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