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默默的裹了裹袄子,不再发话。
“小姐,可是冷了。”
扶柳机灵,见她捏着袄子边上的指节都泛了白,既心疼自家小姐又怨云家老爷的不通情理,连忙道,“我去车上拿袖炉来。”
云时微微点头,她确实身体已是不适了,初春还是寒的,又站在皇城大门口,恰是风口处,风几乎是往脸上刮的。
念及如此,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的脸往裘衣里面藏了藏,也免去受冷风刮面之苦。
于是李慕走进玄武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穿着碧色长裙杳蓝织锦披风的姑娘抱着手站在那里,本就小巧的鹅蛋脸藏了一大半在裘衣毛茸茸的领圈里面,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杏眼四处打量着。片刻忽然又像小孩子见到糖葫芦似的眼睛一亮,伸出手去接了个什么东西拢在袖子里,然后就又满足的眯起眼睛,漂亮的杏眼顿时弯成了月牙儿,模样活像一只饱餍过后品种名贵的猫咪。
抱着袖炉,好似是没有刚才那么冷了。云时微微抬起头,舒了一口气。
她方才抬起头来,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眉眼凌厉,五官轮廓分明深邃,矫健如猎鹰般的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目光灼灼的落在了她身上。
美人是十足的美人,只可惜……
云时微不可闻的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是他?
云时紧了紧怀里的袖炉,那一瞬间温度仿佛骤降了许多似的,连怀里的暖炉都差点失去了温度。
她站在那匹全身纯黑唯有四蹄踏雪的骏马面前,仰着脸望着眼前的男子。
李慕。
好久不见。
以为再见时必定心如刀绞,谁知真正到了见面的那一刻,不说心痛,她甚至连恨都没有。
只是在心里轻轻的说了一声:看,云时,这就是你花了一辈子去爱的那个人。
末了补充:是爱过的那个人。
他身下的那匹马还是她与他同起的名字,就叫孤鸿。
孤鸿寄语,雁单飞。
云时忍不住握紧了双手,险险就被捧炉内的炭火所伤。
李慕本意并未打算过多停留,只是觉得这个像猫一样的姑娘还挺可爱,故而打量了两眼。谁知她却在撞上他眼神的时候还毫不畏缩,直直的盯着他,眸子里面半分波澜也未起,就如古井无波,这样的一双眸子生在她身上,确实违和。
“草民,见过宸王。”
云恒已是被来人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却发现云时还腰挺得笔直的站在那里,毫无要行礼的意思,目光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宸王,若是寻常人被这样盯着看,恐怕心里早已经要发毛了。
“小时,还不给殿下见礼。”
“无妨。”
李慕饶有兴趣的看着云时,这姑娘倒是有点意思,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罢,知道身份还不行礼那可就是真正的无礼了。刚要开口,却看见云时抖了抖袖子,端端正正的俯下身子给他行了个万福。
“民女见过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福姿势之标准,恐怕连宫内那些新晋的才人秀女都做不到如此标准的姿势。
李慕面色一肃,这才开始正眼打量这个姑娘,穿着不凡,相貌不凡,谈吐不凡,气质不凡。
他蓦地看向站在一边的云恒。
这人并不面熟,似乎只见过一两次,可是他却记住了这个人,不,是必须记住这个人。
云家嫡长子,如今当家的——云恒。
嚯,若说云家不过是个从商世家,这进出皇宫的资格又是哪来的,云家可不单单是商贸世家如此简单,为什么,因为云熠。
云熠出身北境,起初不过只是边关军的一名小兵,随后由于将领慧眼识珠,将他提拔做了小队队长,并且在将领死后继承了他的位置。
云熠身份突升的一役便是在魏晋正面的战场上,他领着小队用一字阵型将魏军逼入埋伏,魏国折了两员大将,十万兵马更是险些全数覆灭。
这也是为何魏国只能派皇子来晋国谈和充当人质的原因了,魏国元气大伤不足为患,这个来晋国的质子的性命,还不是掌握在晋国手里?
如今云熠当上了镇国将军不说,甚至更是被封了太尉一职的头衔,此人万万得罪不得,是必须交好的势力。
因此李慕分外关注云家的动静,差不多得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要交好,只能从云熠的妹妹云时身上着手。
她是晋国太尉云熠是宝贝的妹妹,云时若成了他的皇妃,纵然商宦世家出身,也不会丢了他宸王的身份,有了云熠此人的交好,他日后的计划才能进行得更加顺利。
面前这个身着脸色惶惶的男人是云恒的话,那她……
李慕朝她望过去。
“云家小姐,云时?”
“民女在。”
云时回应。
李慕心中一喜,真是得来全然不费功夫,竟让他在这就遇到了云时。
“都说云家小姐绝色倾城,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看了果然如此。”
“王爷说笑,民女的姐妹个个同样千娇百艳,王爷若是想看,过会儿就有一个要来。”
云时不动声色的将话推回去,心里暗暗有了怒气,不是针对李慕,而是阮氏一行。
她们两辆马车差不多同时出发,可自己站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到阮氏与云绫的身影,她们也是够胆大,敢让云恒也等在这儿。
云时暗暗瑟缩了一下,手里的暖炉温度已经逐渐降下来了,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气温真的太低,总之她是觉得寒冷异常。
李慕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云家小姐不仅娇俏动人,还很伶牙俐齿。”
往日云时最爱看的就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眉眼俊朗的少年,眉目舒展开来的时候就非常好看,可是如今她的内心实在难再有波动,加上天气不佳心情不佳,当下就想转身离开。
“谢王爷谬赞。”
她淡淡冲着他颔首,“民女身子实在有些不适,请王爷允我先行进入。”
李慕这才想起刚刚见她就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的确像是很冷的样子,脸颊已经红彤彤的了,看来再不让她进去只怕是要冷病了。
他想了想,脱下自己身上的貂毛大麾,扔到云时身上,说:“上马。”
“什么?”
云时退后一步接住他的外披,惊异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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