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

“客栈？”

云熠稍一皱眉，“莫不是北境回来的路上？”

“正是。”

云时又拿了一块桃酥，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桃酥易碎，她唯恐碎屑落在衣裙上，只得如此这般。

“虎落平阳被犬欺，做质子也非他所愿。”

云时拍拍手，吹了吹指尖的饼屑，“若是再有下次，我想管也管不了的。”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方才他低头拔剑出鞘的那个眼神，不知里面的是恨意，愤怒，还是无奈，悲伤。挂在剑穗上的铃铛叮铃响起的时候，她就那么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她自己。

谁都有无法言明的东西。

所以她忍不住出手帮了他。

云时转头冲着云熠微微一笑：“下次我不会再冲动了。”

台上的表演行至高潮，甚至宫中嫔妃都纷纷上台献艺，玲珑箜篌，罗衫惊鸿，着实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云时看了一会儿也有些倦意，便杵了下巴依在桌边闭着眼睛休息，才没多久，忽的就听见身边有人唤自己：“云时。”

她不太愿意睁眼，身后的云熠轻推了她一把，朝那人道：“小妹可能是乏了，无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殿下？

云时一下子睁开眼睛，就看见李慕端着镶碧金樽站在他们身边，嘴角带笑：“无妨，孤只是来向将军道贺。”

云时也不知自己休困了多久，一睁眼连忙转脸望向元帝身边，恰好看见一袭颀长挺拔的黑衣起身离席而去。

她心里一个咯噔，她还未来得及问他很多事情，现在离席，她若不追上去，恐怕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哥哥，我有点事，想离开一下。”

她盯着那个身影，说。

“……”

云熠看了她一眼，拱手对李慕无奈道，“她从小便这样不太懂这些七七八八的礼数，请陛下海涵。”

不懂礼数？

先前她在玄武门外行的那个万福礼可是端端正正分毫不差的，若说不懂礼数，恐怕只是她应付自己的借口。

李慕在心里嗤笑一声，颔首应允，目光随着云时看的方向望过去。

她看的是晋元帝？

云时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道谢过后便跟着从侧门出去。

李慕心情有些复杂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难道她的意图所在是攀上晋元帝这个皇帝，飞上高枝做凤凰。

非也，她即使不依靠任何人，只要云熠的太尉一职不倒，云时就算称不上凤凰，也是个人人求之的身份。

就比如……

高枝何处不是，目光放得长远些，才能真正平步青云啊。

李慕勾了勾嘴角，收回目光，稍稍一抬手。

“云将军，敬你平步青云。”

云时迈出福禄宫，眼神微转便锁定了道黑衣，身形一动跟随上去。

她在后面缓缓的跟着，忽然间前面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燕祈早在出殿的时候就感应到有目光锁定了自己，倒是却没想到是她。

云时从假山后面走出，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是啊，都跟了一路了，五皇子现在才点破是为什么呢。”

燕祈看着她的笑容，没由来的心里烦躁，拧了眉毛一步上前猛地伸手锁住她的喉咙，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为了杀你。”

她尾随他一路，现在两人已是身在御花园，四处寂静无人，若此刻他下手将她除去，应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个女人看起来就是个麻烦，他讨厌麻烦。

这样想着，手下又加重了些力道。

云时猝不及防被扼住喉咙，也不作挣扎，只是始终静静微笑着望着他，燕祈下手不轻，是真要置她死地，她却笑着张了张嘴，只道：“放手。”

此时她脸色已是由红转白，若再不放手，只怕他真要捏碎她的颈子了。

燕祈对她虽是没有好感，可好歹先前也是客栈留了他一晚，方才又出面替他解围，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死在这里可就套不出话了。

他冷哼一声，微微松了些手，见她没有动作，便完全放开了她。

云时被放开，弯下腰捂住脖子咳嗽几声就大口的喘起气来，方才这人下手可真狠，对女人也是这样，她差一点就要真的危险了。

“咳，你就这么喜欢掐着别人的脖子吗。”

她边咳边是忍不住笑了，“手感如何？”

燕祈想起自己与她第一次见面锁住她喉咙，威胁她不准开口求救的时候，如今被她如此调笑，便冷冷的看她一眼：“疯子。”

她可知自己险险就要死了，还能这样笑出声来，幸好他收手得及时，否则她已是不能再站在这里。

云时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倚着假山笑道：“可你不是没杀我吗？”

“你为什么帮我，你要做什么。”

疯子，真是疯子。

燕祈心头不耐，转身一拳砸在她身后的假山上，将人拦在身前，不让她有任何退路的余地。

“说实话。”

他低下头，琥珀色深邃幽暗的眸子直直地逼视着她，“不然就别想活着离开。”

云时被这双美丽至极的眼睛盯着，竟是恍惚了一下，半晌才收了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你的旧伤裂开了吧。”

该死，她是怎么知道的。

燕祈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腰侧，那里的布料都已经被血染透了，只是黑衣看的不甚显眼，并看不太出来。

这是他前些日子被魏国暗杀留下的伤口。

“这么重的血腥味，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云时道，“以你现在的身份，能相信的只有我了。”

她顿了顿，“别贴这么近，走开，我去找东西给你包扎。”

是很嫌弃的话，说出来的人却是一本正经。

她说的没错，自己现在不过是个质子，宫中也并不一定安全，她倒是个明白自己身份又帮了自己的人，恩将仇报说不过去，可她偏偏又是太尉的妹妹，他要如何完全信她不会出卖自己。

燕祈一眯眼睛，贴的更近，几乎是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

顿了顿。

“……我纵然是死也会拖你一起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