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了片刻情绪,仓鹿揉着太阳穴离开,她不想回家面对婶子指桑骂槐,现在又没工作,只能沿着马路没有目的的走,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晚上南城灯火逐渐亮起,阑珊映衬在远处深邃天幕下越显虚幻繁华。
她从十二岁起就生活在这座城市,十多年过去了,这里依旧没有给她归属感。
当初仓鹿父母从乡下来打拼,就是希望能给她们弟弟一个好点的将来,结果没多久,父亲就受不了灯红酒绿的诱惑跟人跑了,剩下她和弟弟,仅依靠母亲打工钱相依为命。
她来南城,就是苦难的开始。
父亲离家后,母亲日日以泪洗面,抱怨父亲没良心,抱怨自己命苦,仓鹿无从安慰她,只能在一边陪着,于是母亲把人生最后希望放在仓鹿身上,告诉她找男人一定要看家室,看财力,这样才不会被外在物质诱惑,重蹈覆辙。
而且只要她嫁得好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她也希望分担母亲的重担,所以从高中起就开始物色那个能给她物质,带她家都脱离苦海的男人,直到遇到叶庭深。
他样貌、权势、家庭样样皆出众,简直堪称完美。
只是她忘了,自己穷困潦倒,一无所有。
人家凭什么娶她呢?
……
路边的汽车从仓鹿身边呼啸而过,娇小的人影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双脚起泡,不知不觉才发现眼前景致逐渐熟悉起来,仔细辨认,竟然是叶家老楼区。
因为的老住宅区,叶家没住两年就搬走了,她诧异自己还记得这,考虑到不会再遇到叶庭深,自己也没处可去,干脆找个凉亭坐下。
调整了心态,她哑着嗓子一通接一通的给中介打电话。
因为上午才留下联系方式,晚上就来催,中介也有些不耐烦,仓鹿只能厚着脸皮一遍遍嘱咐,让对方帮着多留意。
中介人的签字笔一下下敲打在桌面:“你是不是要钱多的?上班快的?”
“对,什么活都行,最好明天就上班。”话一出口,她才觉得自己有些疏漏,容易引人误会,忙羞赧补充:“不过那种工作,我是不做的。”
“呵,想什么!”对方讽笑一声,笔尖划到金牌主顾栏:“这有个雇保姆的,照顾残疾人,没太多要求,唯一就是脾气好,忍耐力强。”
仓鹿虽没看见,但也能猜到这是一份苦差事,因为中介话刚说完,又补充一句“他家三个月已经辞退七个,希望你不是第八个。”
“不会的,我能胜任的,只是工钱……”
“一月七千,工作环境绝对没得挑,就是这个人脾气太古怪,一般人受不了。”那边啧啧两声,似乎在推断仓鹿能坚持多久。
“那,我什么时候能上班?”仓鹿紧张到站起。
“明天。”
因为雇主是老客户,中介很快便帮她把一切安排妥当,继而发了雇主家地址,流程走得出奇顺利。
工作有了着落,她也没时间再多愁善感,什么沈晓知叶庭深统统都被抛在脑后,拍了拍身上灰尘,仓鹿连忙往家赶去。
回家时,婶子不出意外抱胸在客厅坐着,一副随时要抱怨大闹的架势,仓鹿没有说话直接溜回阁楼卧室,不给她机会。
一夜寂寂,月朗星稀。
隔日天还没亮,仓鹿就被吵醒,她原本定的六点闹钟,准时八点到雇主家,谁料四点就接到陌生电话,她迷迷糊糊接通,是一利索的女声,警告她四点半前务必抵达南苑住宅区。
仓鹿愣了愣,反应好半晌才想起,这是雇主家地址。
猛然坐起,还来不及多问,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回拨过去干脆无人接通。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清晨四点,太阳才刚刚升起,公交还没有运行。
仓鹿一向省吃俭用,但为了第一次见面给雇主好印象,她只拢了一把头发直接打车出门,可即便如此,南苑是富人住宅区比较偏远,她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
仓鹿站在欧风镂空雕花门外,吹着冷风,始终无人来接。
太阳在她身后一寸寸升起,直到炽热重返大地,仓鹿顶着虚汗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
她在他家门口整整等了六个小时,人都有些虚脱,如果换做三年前,她脾气暴躁,早就抡起砖头去砸他家玻璃,但现在她找了个树根,蹲下来继续守。
门口监控微微调转了下方向,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她庆幸的想,自己这是通过考验了。
刚走进园子没两分钟,迎面就有管事模样的菲佣来接她,话也不多说,核对了身份之后一脸的冷漠,菲佣绷紧的下巴紧抿的嘴角,无一不在说明她对仓鹿的不满。
也不知是对她迟到的行为,还是她存在本身。
仓鹿低头一路跟她来到一楼客厅内,目光不敢太放肆打量周围,但仅仅是余光所见事物也让她觉得震撼,别墅上下两层中空跃层设计,深沉雕花实木家具,棕红真皮沙发,连脚下反光的大理石都在无声痛斥着她的卑微。
她似乎不该出现在这。
菲佣引领仓鹿直上楼梯,她心中越发难安,正想主动套近乎问点消息时,却见二楼一佣人打扮的姑娘抽泣跑下来。
“苟姨,我不干了,顾先生他……”女孩抹了一把泪:“我怎么说都是个人,有点尊严的吧!”
年长的菲佣一副不觉意外模样,斥了一声没出息,挥手让你姑娘离开,随后又扭头看向仓鹿“你不会也这样吧?”
仓鹿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与一楼奢华装修相比,二楼反而简约很多,素雅甚至可以说是极端,而更让仓鹿诧异的是,这将近六百平的的别墅,二楼一半的面积都被打通成一个房间,卧室?健身房?是什么都未免夸张。
到了门口,那叫苟姨的女佣才提点仓鹿一句:“顾先生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少说话。”
“是,那……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只要让自己没存在感。”
就这样?
苟姨说出这话时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可当她敲门进去,前脚刚踩上纯白羊毛地毯就被阻止时,她才意识到这房间主人是有多敏感排外。
仓鹿退回来规矩立在门口,束手束脚,她悄悄抬头巡视一圈,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屋主,直到那清冽的第二声“出去”传来,她才找到窗边坐在轮椅上,那几乎与白色壁纸融为一体的人。
他面朝窗外坐着,简单的衬衣西裤,身形匀称,似乎在欣赏什么风景。
和想象中糟老头、稚童模样相差甚远,反倒是个优雅先生。
仓鹿清了清嗓子:“顾先生您好,我是……”
“听不懂人话吗?”
“……”
“滚。”
仓鹿尴尬笑笑,想起之前菲佣交代,干脆闷气不再做声,男人知道仓鹿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转过身来。
这是仓鹿第一次见雇主模样,脸色是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眉眼倒是清隽,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斯文优雅——是所有女孩见到都会倾心的类型。
可她没想到,这清风霁月的人,说出的话句句剜骨见血。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摘下眼镜先发制人冷笑。
“一身风尘气,如果我在这让你把衣服脱了,你会先脱哪一件?”
没有了镜片遮挡,他漆黑的眸子才显现出深邃下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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