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秦艽亲自扶着老夫人回当战堂。
半路上,老夫人便笑说:“今日表现得不错,但往后也不可松懈。”
秦艽脸上挂着乖巧的笑,缓缓道:“诸位小姐都是见多识广的,孙女比起她们来还差得太远了,实在惭愧。”
老夫人笑意更浓,抬手轻轻拍了拍秦艽的手背,慢慢说道:“你能这样谦逊是好事,既然知道自己有哪里不足,今后就多多学习,只要刻苦些,总能有所成的。”
秦艽垂眸,眼底里一片冷漠,说话的语气却谦卑无比:“祖母,孙女想出府一趟,一来长长见识,看看这天子脚下是怎样繁华的地方。二来想买些书籍,孙女自知错过了好年纪,怎么也比不上那些小姐自幼学起的好,琴棋书画这四样,也只能在书上下功夫了。”
秦艽今日的表现让老夫人非常满意,此时正是对方高兴的时候,她提起这样合理的要求,老夫人自然不会一口拒绝。
“你说得也对,不管怎么说,你住在京都总不能连京都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若要出门需得乘马车,面上覆以轻纱,还要带上护卫,绝不可让人看见你的模样,更不能让外人接近你……”
老夫人年纪大了,一念叨起来就没完。
秦艽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心思却早就不知想什么去了。
一直到当战堂正厅内,老夫人才收了话头,笑道:“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明日就不必来请安了,出去的时候多带点护卫。”
次日一早,秦艽带了暖玉与十个护卫,乘秦府马车从侧门出了府。
她坐在车上,掀起一点纱帘静静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
为了不留破绽,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好好游这京都。不过,她却知道城中有一家名为十里香的酒楼。
马车慢慢停在了一家书斋门前,秦艽带了温香进去,十个护卫就在门口两边如煞神一样守候着,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店中藏书众多,秦艽一本本地慢慢翻看着,待她挑选好十三本书籍结账出来时,便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侧头吩咐道:“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寻常饭馆是绝对不行的,暖玉想了想,便说道:“小姐,不如去十里香酒楼吧,那是皇商慕容远名下的,清净又美味。”
最重要的是,那里只接待贵人,普通百姓有钱也进不去,不必担心小姐会被无礼之人冲撞到。
秦艽眼眸一弯,点头道:“走吧。”
十里香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三层高的红漆楼雕梁画栋,金字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格外引人注目。
护卫们仍被留在门口,秦艽带着暖玉跨进门,立刻就有跑堂小二热情地迎上来。
暖玉尚未说话,秦艽便开口道:“雅间,要靠窗的。”
小二笑呵呵地应了,带着人往楼上去。
三楼的荣字房,一面大窗临街而开,人站在这里举目远望,可将半座城的风光纳入眼底。
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犹如忙碌的小蚂蚁,看着格外有趣。
秦艽站在窗前看了一阵,忽然指着街上的一人向暖玉说道:“暖玉,去帮我买串糖葫芦来。”
暖玉一愣,“小姐,街边的小吃不干净,您若是想吃,回府以后奴婢让小厨房做……”
“我的话也不听了么?”秦艽转过身来,脸色微沉。
暖玉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赔罪,转身就往楼下跑了去。
秦艽等了一阵,抬手慢悠悠地击掌三次。
房门应声而开,一名面上覆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跨进门来,面具后的双目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秦艽,旋即笑出声来:“这身衣裳可不便宜,秦大小姐果真阔绰。”
声音喑哑难听,显然是故意改变过的。
他名叫季风也,但这一定是个假名。
秦艽没有心思与他玩笑,兀自坐下,抬头看他:“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你可知秦夫人已经派人要去查你的底细了?”季风也并不回答她的问题,那双幽暗的眼眸微微眯起,透出危险的气息。
秦艽却毫无惧色,嘴角一扬:“可她查得到么?”
“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季风也摇头轻叹,“你应该清楚,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接下来你只需要扮演好你的秦大小姐,安心等候命令即可。”
他顿了一下,又笑起来:“不过你若是无聊,倒可以陪那些不安分的好好玩玩。”
秦艽蹙眉,“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了,还要等多久?”
“若是没有我,你就算等一辈子也休想报仇。”季风也姿态慵懒地靠在软椅上,慢悠悠道:“你是聪明人,听从命令,是你眼前唯一的路。”
秦艽心中涌起阵阵无奈,却也只能垂下眼眸,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还有,你父母的骸骨……”
季风也话未说完,忽然眼神一厉,瞬间跃起,从大开的窗户旋身而出,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下一刻,伴随着敲门声,传来了秦战欣喜的喊声:“妹妹,真是巧了,你也在这里啊!”
秦艽蹙了蹙眉,转眼又笑靥如花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笑容灿烂的秦战,冷若冰霜的封纣,和握着糖葫芦的暖玉。
暖玉道:“小姐,奴婢买了糖葫芦回来,就在酒楼门口遇见了大公子。”
“我是带封纣来吃饭的,没想到在门口见到了秦家的护卫。”秦战朗声大笑,走进门来:“听暖玉说你买了不少书,都是些什么,让大哥看看。”
秦艽笑着让他们进来,随口道:“只是些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书籍罢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经意与封纣对上。
四目相对,她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和审视。
秦艽心里惊了一下——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封纣的目光却移开了。面目平静,无迹可寻。
不可能的,季风也来无影去无踪,别的不说,轻功定是一流。封纣怎么可能察觉得到?
秦艽心下稍松,只是却还惦记着季风也没有说完的话。
爹娘的骸骨……到底找齐了么?
她袖中的双手用力捏了起来,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唯有疼痛,才能让她暂缓心中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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