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具

孟瑶抬起头，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白人男子正在朝她笑。所有的皱纹都堆叠在了一起，浓重的体味从他T恤的袖口里溢出来。

孟瑶礼貌地回应：“抱歉，不能。”

“为什么？”他仍在最大限度地展示他虚伪的绅士风度，但很遗憾，她已经不是傻白甜的无知纯真的善良姑娘了。

“因为我对鬼佬没兴趣，懂吗？”

“不懂，抱歉。”

“呵，”孟瑶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一个五六十岁的白人老头接吻的年轻姑娘说，“我和她们不一样。”

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孟瑶知道他并没有失望，在这个拥挤而又喧嚣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涌动的欲望，他会找到猎物的。

她看了一眼在舞池里扭动着身躯的男男女女，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曾像他们一样以这种空虚的方式慰藉自己，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令人恐惧的虚妄。

孟瑶苦笑，她的人生竟然会变成这样。她抬眼看到和史密斯聊天的那个女孩站起了身，然后弯腰在史密斯耳边耳语几句便向洗手间走了过去。

孟瑶站起身，头一阵晕眩，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扶住了桌子才没让自己晕倒。

孟瑶知道自己已经醉了，可她仍踉踉跄跄地跟着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史密斯并没有发现孟瑶，他大概在头脑中想象着被衣服包裹住的女孩那鲜嫩的美味的肉体。

孟瑶在女卫生间的门口等那个女孩。女孩出来之前，她看到女孩正对着镜子补妆，在门口截住了女孩。

面庞姣好，身材高挑的女孩看着她，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孟瑶说：“我是想告诉你，你最好离开他。”

“谁？”女孩有些摸不着头脑。

“史密斯，和你聊天的那个鬼佬。”

“史密斯？天，拜托，他不是史密斯，你认错了。”

“怎么，他换名字了吗？”她笑，“我跟他交往的时候他说他叫史密斯。”

“你认识他？”

“当然，”孟瑶感觉到胃里的胃液裹挟着某种东西正在试图顺着食道从她的口腔里涌出来，她强忍住这种呕吐感，“我和他交往了三个月。”

“那现在呢？”

“分手了，准确地说，是他不告而别。”

“那你凭什么干涉我。”

“因为他骗过我，足够吗？”

女孩愣了一下，她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孟瑶笑。

孟瑶理解这个女孩，因为在她揭开史密斯的面具之前她的天真比这个女孩还要夸张。

“他的目的只是和你上床，或者，对你的钱财也会产生兴趣。”

“那又如何。”女孩一脸无所谓，她大概仍不信任孟瑶。

“你知道他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吗？”

“某公司的高管。”

“可是他告诉我他是A大的外教。”

孟瑶掏出手机，给女孩看了她所掌握的证据。

女孩愣住了，她说：“你没骗我？”

孟瑶说：“我没有必要，但信不信由你了。祝你好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骗了我。我恨他。”孟瑶朝女孩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让出了道。

女孩盯着孟瑶的眼睛，试图想从孟瑶的眼睛里找到任何孟瑶说谎的证据。

女孩大概是没有找到，所以嘴里骂了一句。

孟瑶不知道女孩是在骂她坏了女孩的好事还是在骂史密斯在向女孩说谎，或许两者都有。

但无所谓，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挽救了一个姑娘。

孟瑶回到原来的位置，又要了一瓶酒，她看到女孩站在史密斯面前高声质问着什么。周围太嘈杂，她听不到，但大概的内容她能猜到。女孩用手指指向了孟瑶，然后拿起包转身就走。

史密斯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孟瑶。他的脸色微变，但他就像一条变色龙一样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当一个人说谎成性并且对自己的谎言无所顾忌的时候才会这样。

孟瑶看着他拿着酒杯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嘴角挂着惨淡的微笑。

孟瑶仰起头又将第二瓶酒灌下，这一次，她感受到了酒精在她大脑中的冲撞。

他坐在了她的对面，微笑着看着她。史密斯的笑依然是那么的好看迷人，不光是他的笑，他的脸上的每一个部位就像是老天按照黄金分割塑成的一样，但只有她知道，在这副好看的皮囊的后面隐藏着多么肮脏的欲望和丑陋的灵魂。

他说：“嗨，瑶，还好吗？”

孟瑶说：“当然。不能再好。”

“哦，那我就放心了，”他装出释然的模样，“我很想你，瑶。”

孟瑶笑了笑，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

“什么意思？”

“你真的叫史密斯？为什么刚才的那个女孩说你不叫这个名字。”

“我没有骗过你。你在吃醋，对吗？”他试图隔着桌子握她的手，但她躲开了。

“我没有吃醋，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为什么要这么说，亲爱的，你要知道，我仍然爱着你。”

“所以你背着我偷情？”

“哦，我的天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爱你呀，我想和你在一起呀。”

孟瑶托着腮，认真地看着他，她在等待着他继续向她撒谎，就像是在马戏团看小丑表演一样。

他说：“我辞掉了A大的外教工作，去了某英语培训机构当外教了。我发现我爱上了中国，爱上了中国的文化，我离不开这里了。”

“我想，你是因为回英国找不到好工作，或者说，也只有在中国才会有人捧你这种洋垃圾的臭脚。”孟瑶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史密斯撇了撇嘴，脸垮了一下，但随即就像橡皮泥一样恢复了原样，依然在冲孟瑶微笑。

孟瑶不会再吃他这一套了，她说：“那我的钱呢？”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卡里的三十多万人民币。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知道我的密码。”

“亲爱的，我怎么可能拿你的钱呢？”

“你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相信你的鬼话吗？”孟瑶重重地靠向了椅背，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史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