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花盛宴

“爹爹，今日上朝身体可乏顿？女儿今日采了些露水，今日这紫香茗可不同往常呢。”

青瓦石砖，檀红木阶，云青恒着一靛青长袍踏入府中，原本紧皱的眉头也随这一抹活泼的红色的出现渐渐舒展开来。适才堂上之苦闷，也渐渐烟消云散。

云青恒方眉阔目，额生横纹，面上带着一股稳重柔和的英气。

是当壮年，却已两鬓鹤发，即便如此，却也挡不住那一股子意气风发。这人便是当朝宰相，皇帝的左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无碍，难得姣儿逸致，这茶定清香沁脾。”檀木椅映着青色长袍，桌上早已点燃的淡淡沉香宁着人的心神，“看你衣角沾尘，怎么，刚从外面疯玩儿回来啦？

“才没有呢，我出去采买啦，诺~你看~”随手一指端放一旁的赤聆，明显能够看出琴弦赤红似滴血一般，崭新无比。

“爹爹爱琴，承蒙圣眷得此至宝，今日我为它换了一副新弦，音色更胜，真的是好好听呢~”

“圣眷当谨记，想不到我这宝贝女儿几日不见竟变得如此懂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云相对孩子向来宠溺，往日的月姣跳脱任性，今日诸般体贴，更是让云相感到浓浓的天伦之乐。

“只是好端端的，换琴作甚？莫非，你嫌他原有的音色不甚好听？”

云相略略皱了皱眉头，接着发问道，“这毕竟是圣上御赐之物，原有的琴弦也属上上之品，怎会如此突兀做出这般举动，任性了些。”适才感叹于孩儿性情变得乖巧，不便职责，但这没来由的举动也属不当。

云月姣看父亲面色不悦，也不敢嬉皮，正色了起来。

“孩儿不敢瞒爹爹，昨日宴会上，各家闺秀宴罢闲谈，念柔表姐兴致浓厚。因我最近练琴刻苦了些，想来表姐也是盼我能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光彩了云家的脸面，便邀我弄琴几曲。只是孩儿从前不懂事，囫囵不好学，琴技难登雅堂，再加上孩儿身体有恙，寒气尚未退却，前后招待宾客也感不适，实无法强撑，故只得作罢。孩儿不敢弄琴，只感羞愧，故适才不敢与爹爹全盘托出。”

“那般薄面有何用，姣儿身体不适自当不必理会。你这表姐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设宴本就是想亲朋齐聚，扫扫你身上病痛苦楚，去去你心中的疲惫。这当姐姐的不心疼妹妹身体，强要人弄琴作甚。”

云相摆弄着桌上茶盏，看着娇柔的女儿心中也是无比怜惜。盏中茶水泛着淡褐色的柔光，清澈透明，映衬着云相脸上的柔惜。

“还请爹爹不必责怪姐姐，姐姐也是疼爱我才想我能更优秀罢。”

“只是这无人弄琴，琴弦又为何要更换呢。“

“当时孩儿身体抱恙，先行离去。不多时丫鬟来报，说是琴弦绷断。似是孩儿离去后众人见这御赐之物稀罕，心生艳羡，摆弄之下伤到了琴罢。伤到了三根琴弦，大家想来也感抱歉呢。”云月姣淡淡说着，不禁别过脸去，心中也是略略寒意。

“而且爹爹，你看这新弦也是上上之品，孩儿特意去店里挑选了这赤血玄鹤筋，花了好些银子。”云月姣眼中满是皎洁，泛着孩童的可爱却又略带不易察觉的嘲弄。

“岂有此理，这白念柔竟如此不懂礼数。皇上御赐之物其实小儿玩具，可以随意摆弄。还拿来给众人玩弄，不懂爱惜，竟还至琴受损。对妹妹不甚关心，病痛不甚怜惜已是一过。竟又为一己虚荣，以此至宝做炫耀的工具不知呵护，又是一过。做了错事不自己主动承担，还要妹妹带着病体出外更换琴弦为其掩过。真是无父无君！”

云相本就对这御赐之物极其看重，又心疼云月姣如此乖巧惹人怜爱，自己受了委屈却还如此体谅姐妹，心中不禁对这友人之子略生嫌隙。

想来也是自己对其过于宠溺，惯得这孩子骄纵不知礼数。不禁面色又沉了下去，连那粗重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散发出当朝宰相，宅府父君的威严。

“爹爹别生气啦，孩儿最近很好学呢，刚刚新学了曲子。抚琴给父亲听，父亲也好检验检验孩儿最近的成果，提点提点孩儿，嘻嘻~”

“你这孩子，最是会讨我欢心。也罢，让为父来看看我这姣儿如今这抚琴的手法是否生疏了，哈哈哈。”云相看到云月姣活泼可爱，心情也不禁变得好了起来。

看到父亲终于对这白念柔心有不满和提防，想来日后也不会再被她那娇楚可人的假象蒙蔽。以前自己少不更事，对这姐姐又十分信赖，凡事不避。

如今生死重来，对此人面孔早已了然，再不会误把蛇蝎当锦兔。这第一回的交锋，自己算是胜了一筹，将了一军。心中不禁一丝快意，连带琴声都轻快了起来。

今日云月姣所弄曲目名唤《清泉石上》，随着云月姣心中快意，这一个个一串串音符也似山涧流下的清泉，脱离了山峰冰封的束缚，肆意在溪流中激荡，向涧边青石诉说心中畅快。

不经意间，心神与曲调暗合，只听得云相赞叹连连，感到自己女儿琴技突飞猛进，听着这曲子，心中不悦也渐渐消散，只是这白念柔今日行径，尽管不值得发作，也要在心中判上一笔。

而不多时，曲终茗尽，云相说道“不错不错，百花盛宴也将要到了，月姣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这百花盛宴一年一度，便定在这惊蛰后的第七日，各路才子佳人献才献艺，沐浴春日暖阳，看这鲜花绽放。煮一盏清酒，颂一首绝句；添一樽沉香，抚一曲雅奏。时常有各路才俊在此处大放异彩，博得龙颜大悦，从此加官进爵。

而有才子佳人之处，便有各路情愫暗暗生根发芽。故此，这百花盛宴也是一年一度皇室选亲的一个大好时节，也是各种爱恨纠缠开始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