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庄雯狠心要离婚的时候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面对这么尴尬的情况,而且这情况,今后还会一直存在。她自己并不怕难堪,但是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安安。
安安所在的幼儿园今天要组织亲子活动,薛庄雯去人事部那里开了个假条就随着来了。
清晨的阳光很好,不骄不躁,却又温暖得像是情人的怀抱,薛庄雯牵着安安的手等在幼儿园门口,看着弥漫着欢乐气氛的四周,在这样的包裹下却觉得心情低落。
那欢乐的气氛似乎与自己母子二人无关,任谁见了也不免心中悲凉。
离早上开园门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很多家长牵着孩子等在一旁,多是三五成群,站着聊天,而薛庄雯为了避着郭致远和程芯蕾,几天前刚带着安安转学到这里来,谁也不认识,这么一来,自己二人就显得冷清,但是重点还不在这里……
因为这是一个要举行亲自活动的特殊的一天,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爸爸妈妈中间被幸福地簇拥着,一眼看过去,孤零零站着的母子二人很显眼。
薛庄雯自问是个很优秀的人,不论是工作还是作为一个女性的价值,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竟也是相形见绌。
她有些焦急地望着远处的马路拐角,希望郭致远能来。
她自己是再也不愿意见那个狼心狗肺的人了,只是为了孩子,她昨天还是向郭致远发出了邀请——以短信的形式,不过很显然,那个男人选择了视而不见。
她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但是现在那期待也随着等待慢慢地消磨没了。
“妈妈,今天爸爸是不是不来了呀?”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失落地说,语气中没有为难的意思,更没有委屈,更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带着些与年龄不相符的了然和沉稳。
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甚至还小心翼翼地问担心妈妈会伤心。
“再等等吧,实在不行,就妈妈陪着你,好吗?”薛庄雯屈膝蹲下,高度跟安安齐平,温和地看着他,温柔地说。
其实她是在请求,她真的好怕安安会说不要只妈妈陪着要爸爸之类的话。可是她在笑,即使语气温柔,话语间还是有强硬的。
而无奈之类的情绪,被很好地藏在高高翘起的嘴角。
安安揉揉自己红彤彤的小鼻头,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眼睛有些发红。
“好。”尾音有点微颤。
“安安,不如去和其他小朋友玩?”薛庄雯试图让孩子高兴点,“看他们玩得多好呀。”
薛庄雯的眼光落在了无忧无虑玩耍着的几个孩童身上,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安安默默地低下了头,不说话,薛庄雯似乎懂了些什么,宠溺地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走过去主动跟其他的家长攀谈。
人们对异类的接受程度向来是不容乐观的,人们觉出她有这样的意向,不然就若无其事地避开,不然就不动声色地不予理会。好不容易有几个愿意搭理她的,聊了几句之后,她的笑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只好又退回到原来站着的地方,保持了一个疏离的距离。也好,给大家都留点颜面,谁都不用尴尬。
只是她没有想到,即使是避着了,也还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几个孩子开始向安安以及薛庄雯投来异样的眼光,后来渐渐发展到对着他们窃窃私语,几个大人也有在谈论,这种事情只是让人心里膈应,要说真为了这事做出什么反应,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于是,薛庄雯也只当做没有听见。
而且她并不想把其他人都放在自己以及安安的对立面,这样对安安不好。
突然有个小孩子玩闹似的跑过来,为了引起这个新同学得注意还特地叫了一声:“哎!”
安安显然也认出他了,很自然地抬手想要打招呼,却听到那人说了一句,
“原来安安是没人要的孩子。”
他半抬的手僵在了原处,而后微笑着把脸朝向了一边,只不过背过去的脸上是难堪是委屈是难过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人能看到了。
这个小孩子其实是说出了大家都想说的,于是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在班上对这个新同学有点儿印象的人就都开始讨论了起来,当着当事人的面,一边谈论一边笑,如果说之前的异样眼光是软刀子的话,现在这情况,就相当于万箭穿心。
那种笑你很难把它定义为嘲笑,但是事实上就起到了这样的效果,你也很难说这一幕承载了多少的恶意,只是当事人至少是觉不出来世界的温暖的吧。
很多小孩儿围着安安笑,他们笑的是安安的痛脚。
薛庄雯有些无奈了,如果不是在这样特定的场景下,依照她的性子一定会怼到嘲笑者说不出话来,但是现在她只能握紧拳头,而后笑着说:“哪来的淘气孩子,父母也不来管管。”
然后不动声色地驱散人群,家长们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上一眼,没有人对此多言。
薛庄雯很明显地感觉到安安的情绪很不稳定,只是忍着没有发作,愈加心疼又无从解释和道歉,于是她重又蹲下身子来,瞅着安安笑笑的脸庞,认真地说:
“安安知道么,所有人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都会产生各种反应的,这叫看热闹,人都喜欢看热闹,但是你要相信他们都是无心的,他们不知道这样会让你很难过很难过。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这样说的。”
“他们都还不够懂事,所以我们要理解好吗,你以后还跟那些人好好相处好不好?你也不要让这事儿往心里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薛庄雯绝对不是通情达理的那号人,有时候甚至固执到让人生厌的地步,但是她现在在教孩子变成跟她完全不同的人。
她不想让孩子跟自己一样。心灵从来都没有过依托。她希望安安能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多到可以温暖他的地步。
她相信人与人之间,是可以相互救赎的。
安安抬起眼来,用不那么明媚的眼神看着她,而后轻轻地说:“因为他们不是我,所以他们可以随意地伤害我,而我必须宽容地准许他们伤害我对吗?”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