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心阁,一片灯火通明。
凉月引着魏灵儿进了书房,赢澈换了一件宽松的道袍,依旧是雪白的颜色,华贵的云纹。
他散了发,用丝带松松系着,正在桌案前专心写字。
手腕运转自如,纸上笔走龙蛇,灯光给他雕刻般的侧颜镀上一层暖色。
静静站了一会,他提笔,低头端详了一阵,开口道:“来了?”
魏灵儿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低沉的“嗯”字来。
见她停笔,凉月自然而然的走上前去,卷起袖口,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准备磨墨。
赢澈突然抬头,目光锐利的看了她一眼,凉月手一顿,随即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魏灵儿翻了个白眼,更加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拿起墨锭沾水,旋转着磨了起来。
“能得王妃红袖添香,本王真是好福气啊!”赢澈复又低下头。
是啊,你福气大的很呢!本小姐替你磨墨,磨得多多的,一会全喂你喝下去,反正你也是一肚子坏水!
想着王爷喝墨水的奇景,魏灵儿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弯起,眼睛也眯成了好看的月牙。
赢澈瞥了一眼她,手下的笔丝毫没有停顿,他的字遒劲而锐利,有藏不住的锋芒。
磨了一会,见墨差不多够了,魏灵儿开始四处打量,最后视线落在桌子上。
“我可以吃么?”用手指指那几盘糕点和和水果。
“晚膳没吃饱?”赢澈随口问道。
“根本就没吃才对吧?刚回完事,你就把我揪过来了。”魏灵儿已经把盘子拖过来,爪子伸向凉玉糕。
赢澈握笔的手一顿,纸上多了个墨点,两条长眉蹙了起来。
他回头望向魏灵儿,她已经消灭了一块凉玉糕,正专注的剥着蜜桔的皮。太师椅对她来说太大了,她小小的蜷在椅子上,认真的对付着蜜桔,小脸和唇色都有些发白。
不知怎的,赢澈感觉心脏猛的收缩了下,这种感觉他很陌生。
吃完蜜桔,喝了口茶,魏灵儿用手握住嘴,打了个哈欠。
偷偷回头,见赢澈专注的低头书写,魏灵儿把自己往椅子深处蜷了蜷,把头倚在靠背上。
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她的赢澈等了一会,听见她呼吸均匀了,便放下了笔。
她睡着了。
今天很累了吧?
赢澈轻轻的走到太师椅前,低下头来静静地注视着魏灵儿。
她的头发松了一绺,垂在嘴角边。
手紧紧的握着,捏着一片一衣角,好像梦中也不能放松。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伸手挠了挠脸,含糊的嘟囔了一句,像是要翻身。
眼见着她要跌下来了,赢澈上前一步,轻轻揽住了她。
她倒没惊醒,咂了咂嘴,把头在赢澈肩上蹭了蹭,倚着他继续睡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的这样近。
赢澈拥着她,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暖香。
不同于脂粉和香露的味道,那是一种带点天真的清新香气。
让人想到雨后的青草,冬日的新雪,崭新的纸张。
这一刻,赢澈觉得周围静极了。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听见周围的说话声,魏灵儿费力的睁开眼。
巧玉正压低声音吩咐巧月,把她的衣裳烘过了再拿过来。
魏灵儿坐起身来,呆呆的愣了会。
好像有什么事……
是什么呢……
对了!一定是……饿了!
想起早膳,她痛苦的钻出温暖的被窝,盥洗去了。
等到炖的软烂的银耳燕窝送进口中,她终于彻底清醒了。
今天要研究改造车驾的事……
冬季的大毛衣服要翻晒下才能打包……
赢澈毛病最多了,要仔细问问他都带些什么……
赢澈……对了!她昨晚好像是在赢澈那睡着了!
可……之后呢?
她缓慢的转头看向巧玉,嘴里还含着羹匙。
看到那如遭雷击的表情,巧玉贴心的道:“昨儿王妃睡着了,王爷把您抱上暖轿,吩咐我们好生送回来的。”
说罢用手掩着嘴笑起来,看着倒比她这个作王妃的开心多了。
王爷虽然表面冷淡,对王妃还是着实不错的么。巧玉确实开心,主子受宠,她的日子也好过些。
魏灵儿把羹匙拍在桌子上,头也不回的回寝殿去了。
这个变态到底想干什么!折磨她就算了,还故意做出一副体贴的样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简直是人面兽心!
眼见着工匠快到了,魏灵儿也无心揣测病秧子的扭曲心理,吩咐巧玉在正厅见客。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工匠,带着几个年轻徒弟局促不安的跪着。
这可是王府啊!一路上穿花拂柳的景致已经让他们晕了头,踏进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更是想都不曾想过。
隔着一扇屏风,魏灵儿把自己的设想低声告诉巧玉,巧玉再扬声转达,几个工匠诚惶诚恐的回答着。
这是几千年的代沟啊!
送走了工匠,魏灵儿摸着下巴惆怅的想。
用力摇摇头,巧玉传进等候多时的针线房管事,一天的光阴就在下人们穿花蝴蝶般进进出出中悄然流逝了。
吃好晚膳,魏灵儿振奋精神,捧着茶盅静待着。
等到凉月被传进来,刚要张口说话,魏灵儿手掌一竖制止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走”字,快步向外走去。
几乎是疾风一般“刮”进书房,人面兽心的果然又在桌案前书写。
今日他穿的是一件墨色的直缀,头发依旧松松系着,挽着袖子挥毫。
魏灵儿几步过去,把双手“砰”地砸到桌案上,刚要怒斥他。
“我已经责罚过凉月了,昨晚我吩咐过,等你吃完晚膳再请你过来,是她自作主张。”赢澈放下笔,手依然优雅的挽着袖子,眼瞳比身上的衣衫还要深暗。
怪不得那丫头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呢!魏灵儿恍然,自然而然的接下去:“你罚她什么了?”
“在你殿前跪了一晚上。”赢澈平静的说。
“不对啊,怎么没人禀报我?”
“我叫她跪到下人起身之前。毕竟是清心殿的人,总要留一分面子。”
“所以。。。倒是没错啦。。。可是。。。”脑子转了几圈之后,魏灵儿终于反应过来了:“是我白白饿了一顿啊!你罚她跪,我又没看见,你这惩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调教我的人要守规矩啊!”赢澈嘴角的弧度变大了。
“。。。”魏灵儿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她扭头就走。想了想,又停下脚步,恶声道:“你的女人天天找我哭,死气白赖的非要跟你一起出关,你自己解决下!”
说完又要走,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炸毛了:“昨天晚上,你没动手动脚吧?”
赢澈看上去很惊讶的样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目光无奈的瞥向一边,似乎这个问题侮辱了他的品味一般。
魏灵儿四下搜寻,挑了个看上去最贵的画着山水的大花瓶,一脚踹倒,终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望着地上碎成几瓣的花瓶,赢澈无奈的摇了摇头。
挑了半天,选了最不值钱的一个。
旁边的玉石盆景明明都贵多了。
渐渐的,他轻轻笑起来,低沉醇厚的笑声在空阔的书房中回荡不绝。
他的小王妃,真的挺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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