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苏明楼的宿命

吴听川睁大双眼，紧盯着苏明楼，苏明楼表情冷漠，任由他看着。

剑上有毒，吴听川望向胸前，仍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为什么……”

“因为啊，”苏明楼拔出长剑，轻轻吹拭：“苏天南那老家伙早就死了，而我，也不是什么苏明楼。”

苏明楼淡然道：“吴听川，我不妨告诉你，我是将军的人，苏天南那老家伙聪明绝顶，就算在他身边安下棋子，他又怎么会不防备呢，怎么可能会对外人说出苏家剑池和落英山所有的事呢，但若是棋子是他的儿子，那可就不一样了，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知道八年前和你的事？”

这不可能，就算八年前那件事他会知晓，但就连苏明楼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尚未记事起，苏天南还带他去过一次落英山，那胸前胎记，吴听川亲眼见过，之后他替苏明楼疗伤时也确认过，不可能会是假的苏明楼……

吴听川捂住胸口，却捂不住不停从指缝溢出的鲜血。

苏明楼眼神晦暗，望向远方：“因为八年前的那个苏明楼，就是我啊，想不到吧，八年前，我就以苏明楼的身份在苏天南身边了，没错，我是一枚棋子，我也身不由己，你不该死，可我也得活，而且你死，我才能活。”

所以，那个和关雎有过约定的，也是他啊，他心里，又怎会毫无波澜呢，如果可以，他也想不伤害那个姑娘，可是他没得选择。

吴听川眼光迅速暗淡，已无力说话，只是轻声呢喃：“……这……不可能……”

苏天南不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谜团没有解开。

“雎儿她……”

“雎儿？那丫头喝了迷魂汤，估计现在还在客栈未醒吧，昨天她就跟我下山了，你放心，至少在拔出遗剑前，她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上路吧。”

吴听川凄然一笑，双目圆睁，虽然还是想不通，为何苏明楼会不是苏明楼，他明明已经再三确认过了，但没用了，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而师父把雎儿交给他，他终究是辜负了师父的信任，这下就算死，也无颜面对师父了，虽然很不甘心，一想到雎儿，心就痛的无法呼吸，可是没用了，什么都挽回不了，看不到关雎嫁衣如火，八年不敢喝的酒，也终是喝不回来了……

落英山和苏家剑池，至此，彻底覆灭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希望了。

苏明楼冷冷的看了眼吴听川的尸体，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这一日，苏明楼牵白马，着白衣，出蜀地，马上有个貌美的青衣女子，笑魇如花。

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无法抵抗，当苏明楼的这些年，他动摇过很多次，苏天南对他的栽培和关爱，苏母的疼爱，这些，本都不是他能拥有的，他只不过是朝廷养的一条狗，多亏了聿宁少爷的一句话，让他去冒充苏明楼，他才享受到这一切，他最应该感谢和效忠的人，是张聿宁不是吗？

他没有儿时的记忆，只知道一觉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张聿宁，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他告诉他说：“你叫苏明楼，是我的人，现在，我把你送回苏家剑池，当苏家唯一的少爷，以后随时听候我差遣。”

那时候聿宁少爷也不过是个少年，稚嫩的脸庞，眼中却闪着万丈光芒，就在那一瞬间，他就被他眼中的光芒吸引了去，仿佛就算他要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这就是他的命。不管苏天南对他多好，和疾风将军作对的，和聿宁将军作对的，都得死。

所以，他亲手杀死了苏天南。

曾经他也问过，真正的苏明楼去哪里了呢？他真的和苏明楼长的那么像吗？每当这时，聿宁少爷总笑得神秘莫测：“等你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所有真相，包括你失去的记忆，还有你的自由。”

是的，只要将关雎成功带到落英山，拔出遗剑，他就自由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笑容清澈的女子，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了。对不起，关雎。

张聿宁铸剑抱酒，坐于落英山巅，俯瞰云海。

脱去战甲后，一身紫袍，在这苍翠山间，尤为扎眼，当年稚童，如今及冠，铁骑西出阳关平莽寇，八年马踏江湖，战功累累，一门父子两大将，风光无限。

此时的他如利剑开锋，势不可挡，短短八年，已跻身四天将之列，得以府邸，赐封燕文将军，风头无两。

苏明楼，想到那个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人，张聿宁垂头，喝了一口酒。

他张聿宁再毒辣再阴险，也不会让一个人去杀自己的亲生父亲啊，抓走苏天南的儿子当棋子培养，那个时候他才十岁不满，怎么会有这样的“智慧”?

这都是赤炎国的那位国师出的主意。

八年前，张聿宁十岁，那时正跟着六师父四处云游，每年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他和六个不同的师父出去游历的日子，那也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那时他们落脚宁安城，六师父告诉他说这里有一个苏家剑池，苏家剑法天下无双，改天可以带他溜进去瞧瞧，六师父身轻如燕，他想去的地方没有去不成的。

那天，六师父进了赌坊，赌的不知今夕何夕，张聿宁便独自在街边闲逛，谁知被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的绑匪绑起来了，他被关在一个山上的小木屋里，里面还有很多同他一样被抢来的小孩，其中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华服小公子不屑的大声叫道：“你们最后快点放了我，我爹爹可是苏天南，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苏明楼！等他找到这里，你们就全部死翘翘！”

这群劫匪估计也没想到劫到一位江湖上的名门大派，还以为都是普通商家千金小姐呢，登时慌了，也是狗急跳墙，竟然想将他们全部杀了，张聿宁和那位贵气的小少年联手智抗劫匪，终于在六师父赶到之前保住了性命，并且得救了。

可是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在走出山洞要下山的时候苏明楼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崖，摔到了头，还好张聿宁和他六师父救醒了他。

就是在宁安城，碰见了赤炎国的国师，六师父见到国师瞬间变了脸色，却客客气气的没说什么，国师给了苏明楼一颗药丸，刚苏醒的苏明楼不一会便又晕了过去，国师走之前教了张聿宁一套说辞，说苏明楼醒来便照实讲给苏明楼听，苏明楼会听他的话的。

那时候张聿宁虽不太懂，但见六师父也没说什么，便听了国师的话，从此苏明楼，就成了他的棋子。

后来再大一点，他才开始思考，为何一向不离开赤炎城的国师，会出现在宁安，为何就选中了苏明楼。

或许早就是瞄准了落英山，而不久后苏明楼会随父亲前往落英山也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苏家剑池，终归是被落英山连累的，这代价，也太骇人了。！

若是早知道与落英山交好会落得如此下场，苏天南，还会和关远山如此亲密吗?若那日六师父没有进赌场，自己没有落难，那就不会遇见苏明楼，那苏家，是不是可以逃过一劫?

可这世上，有哪有那么多如果，或许，这本就是苏明楼的宿命吧。

而六师父，也是在那次后便离开了张家，再也没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