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再无大雨至。
南湘城一如从前,细雨连绵,就像个待字闺中多愁善感的姑娘,读了篇风花雪月的故事,哭过一场,每每想起,又会有些黯然神伤。
张聿宁一身紫袍立于正厅,气宇轩昂,眉目间皆是意气风发。
八年前一把大火,落英山庄付之一炬。
随后落英山被当今天子赐予张伯远,建起别院,山下驻扎一支劲旅,看守祭剑台。
这个地方,成了张聿宁最爱待的地方,每每碰到解决不了的困境时,他都会独自上落英山,看着满目苍夷,脑海中回想起八年前见识到的惨况,那视死如归的白衣门徒,那勇往直前的老者,那被血染红的白衣,漫山遍野的木槿花,总能让他浑身的血液都热起来,体内不停有个声音中呐喊:“杀!杀!杀!”老爹总担心他杀心太重,恐他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他直笑疾风将军该回家养老了,气得张伯远提起长枪就追着他打,八年后的张伯远,又岂是正当年少的张聿宁的对手。
“将军,关远山后人带上来了。”武承天带着关雎来到张聿宁面前。
“先生辛苦了,没什么事的话便退下吧。”张聿宁负手转身,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不知将军打算何时带关雎去祭剑台呢?”武承天见张聿宁似是不打算让自己见证古剑被拔出的时刻,微微按耐不住。
张聿宁剑眉一挑:“先生何时变得如此关心古剑了?”
武承天心里微微一紧,只听张聿宁继续不紧不慢道:“我记得先生自十年前成为我爹的军师那时,先生可还是一派超然脱俗的儒雅模样,永远都是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样子,为我爹出谋划策,赢得不少胜仗,怎么跟了我之后,性子越发急躁起来了?”
武承天额头冷汗都要冒出了,还得故作镇定,脸上扯出一抹微笑:“将军误会老朽了,这不是苦寻关家独女多年,终于寻到,老朽替将军高兴嘛,老朽这是太激动了。”
张聿宁微微一笑,俊美无双的脸上更添一份勾人的夺目光彩:“先生果真是跟了聿宁之后糊涂了,关家血脉寻回,该恭喜的自然是当今圣上了,何时上祭剑台,自然是得押送关雎回去面圣,由皇上抉择。”
武承天低下头作揖,冷汗直冒:“老朽不敢,老朽是老糊涂了……”说着还偷偷抬眼观察张聿宁的神色。
他就不信,张聿宁会一点歪心思都没动,以他多年对张聿宁的了解,他可从来不是老实的主,怎么可能乖乖上缴古剑?
张聿宁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先生近日为聿宁忙前忙后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武承天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对上张聿宁那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纵使心里有再多不甘心,也只得咽下去,无奈离场。
“马维!”张聿宁转动着手上的折扇,冷冽开口。
“将军有何吩咐!”一个人影咻的到了张聿宁面前,低着头单膝跪地,一副待命的样子。
“把她给我带下去,好生看管,传令下去,明日即启程押送关雎回京面圣!”
“属下领命!”
至始至终,张聿宁没有看过傻傻站在大厅中央的关雎一面。
关雎紧咬着牙,咬的嘴唇渐渐有鲜血溢出,她一直死死盯着张聿宁,她的头号仇人看,这个恶魔般的男人,她该怎样,才能有能力杀了他,替师父和落英山所有亲人们报仇?
对了,不知道吴叔叔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发现不对,赶过来救自己呢?想到吴听川,关雎心里又泛起一丝希望,吴叔叔那么厉害,肯定能救她出去,等她出去,她一定跟着吴叔叔好好学武功!
手无寸铁的她,要想自己逃出去,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吴听川身上了。
尚未走远的武承天听闻张聿宁的安排,眼神阴郁的吓人,跟了这对父子十年,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也为他们解决过不少困境,难道还是没有得到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少年的信任吗?
武承天压根没有想过,张聿宁是真心要护送关雎回京面圣,即使已经踏上了回京的旅程,他也觉得,张聿宁一定有什么别的准备,他一定是另有安排,只不过是防着自己而已。
张聿宁留了十几名暗卫留下看管祭剑台,自己则带了两名手下大摇大摆的回京了,当然,暗地里还有三十名顶尖的暗卫护送,落英山离赤城数千里之遥,过了大河,到的第一个城镇便是叶炉,叶炉商业发展极其迅速,尤其近几年,来往商贾众多,自是鱼龙混杂,容易出事。
张聿宁坐在马上,一派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着急赶路的样子,有时见到街上漂亮的姑娘还会调戏一番,直弄得姑娘脸红心跳,活脱脱一富贵人家公子哥游山玩水样。
又有谁能有那个本事在燕文将军手下抢人呢?
而马维暗地里却是全身戒备,面无表情,不时的打着暗号,与暗卫沟通互换消息。
关雎一身男装,和张聿宁共骑一匹马,她大概不知道,她是除张聿宁外唯一一个骑过张聿宁爱驹“麒羽”的人,此时的关雎睁大了眼睛四处观望,看能不能看到吴听川的身影。
然而任由关雎怎么看,她期待的那个身影还是没能出现,吴叔叔看到苏明楼留的信了吧?思及此,关雎心里大惊,对啊,都不知道苏明楼在信里说了什么!谁知道他怎么写的!该不会吴叔叔以为自己和苏明楼隐居山水好好过日子去了吧?
此时的关雎心里一团乱,恐惧和绝望再次席卷上来,越是想冷静下来分析目前的形式越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不能慌,她现在只剩下自己了,除了自救,没人能帮得了她!
行至一家客栈时,张聿宁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也不管身后的关雎能不能自己安全落地,随即马维率先进了客栈,张聿宁才不紧不慢的踱步,关雎艰难的从马上下来,马明紧紧跟在关雎身后,四人鱼贯进了客栈。
四人一桌坐下歇息,关雎看满桌美味佳肴毫无食欲,可是想想路途遥远,不存点体力找机会逃脱又怎么行呢?发了一会呆的关雎赶紧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正喝了一口酒的张聿宁看了狼吞虎咽的关雎一眼,轻轻笑了下,满眼都是嘲讽。
此时的关雎才不会在乎这些呢,她要填饱肚子,还要休息够,反正这三个人会保护她,她要是死了,可就没有人能拔出古剑了!突然想通的关雎心情豁然了不少,之前那种快将她吞没的恐惧和绝望散去大半。
“喂!也给我倒点酒!”吃的满嘴都是油的关雎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冲张聿宁喊道。
“噗!”马维忽然被呛了一下,喷了对面的马明一脸菜,没反应过来的马明愣了一猛拍了马维一下头,骂骂咧咧的擦脸。
马维马明是两兄弟,无父无母,五岁的时候被张伯远在沙场上捡回来,从小就是在张家长大的,忠心耿耿,私底下和张聿宁一直很亲密,并不拘束。
此时两人都盯着他们的聿宁少爷,看他有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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