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风波3

“那天，父皇说要赐许家女子给儿臣为妻，儿臣自然是以为，父皇说的是许知汝了。于是才想着，现在这样，应当并没有抗旨才是。”

沈卿墨虽然跪着，可是他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而且那口吻语气，根本就不像觉得自己有错一样似的。

皇帝被沈卿墨这一席话给噎得，几乎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好似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似的。

“传那日前庭记录来，直接给朕查阅查阅，那日到底如何作约的。”皇帝想想，还是得给沈卿墨这点薄面吧，万一这真算不上是欺君，往后他如果还想让沈卿墨做事，这可能就有些尴尬了。

前庭记录，指的就是专门记录当日上朝时，皇帝和臣子们言行的小文官。他们通常不会由同一个人担任，而是由学士部里专门抽调人手，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会轮换到不同的人来做这件事。

所谓学士部，也就是本朝专门设立的，用于草拟文书等等之类朝廷文稿的部门。

不一会儿，那日的前庭记录，便带着当日的记录文书上来了。这些记录文书由多人共同查阅校对之后，才可入库封存，入库之后又由多个专人共同保管。一般来说，这种朝廷重要机密，都是有一群人管理着的，绝不许走漏了出去。

而这些资料，也只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必须有皇帝陛下的命令，才能再次由数个掌管钥匙的官吏打开库门，从中取出。

像这种类型的资料，以后都可能用于史料的记载，所以皇帝照理应当要避嫌，也是不会亲自掌管的。

那日的前庭记录员，个子有些瘦小，好像还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全宫殿的人都等着自己的架势，似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臣，臣回禀陛下的话，那日的前庭记录，确确实实只是写着‘拟二皇子与许家千金择吉日成婚’，上边白纸黑字写着，并无任何出入。这记录簿，可供查阅。”

皇帝并不作声，但他身旁的贴身太监总管却赶紧上前，接过了这个记录员双手捧着的记录簿，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表情还很不好看的皇帝陛下。

这记录簿早已翻到了对应的那一页，而且还小心的用工整的小纸条夹在上边，标记好了。

皇帝也懒得接太监总管递过来的那个记录簿，直接让太监总管把那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了。

啧，这么多奴才碰过用过的东西，他一个身份尊贵的天子，可还没有兴趣去拿这种东西。

皇帝心里想着，这小官吏也真是没见过世面，哪有主子会拿奴才的东西呢？

不过，的的确确，上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竟然跟沈卿墨所说的话，一字不差。

好嘛，他现在开始怀疑，沈卿墨如果不是早就看过这本记录簿，那么就是早有预谋，所以在自己当时那个类似玩笑一样的话一说出口，他就已经牢牢记在脑海之中了。

皇帝陛下忽然又觉得有些心寒。

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会对自己做出这种背后的小动作来呢？难道，一个女人的魅力，真的会有这么大，竟然大到了连算计自己亲爹的事情都不惜做出来，而且他亲爹还是皇帝啊。

“行了，确实如此。”皇帝陛下这会儿，也就不能再抓着沈卿墨那个“欺君之罪”的嫌疑死死不放了，但是他心里还是很窝火的，所以这语气，听上去也就不善了许多。

沈卿墨早已将自己父皇的脾性给摸了个一清二楚，当然也就知道这解释还并不能让他的父皇满意。

毕竟，这事情都已经被那帮言官们捅了出来，如果换作是沈卿墨，他也会觉得面上无光的。

“好了，这件事情，不许再在这朝堂之上拉扯下去。”皇帝陛下沉默了一小会儿，摸了摸自己蓄了挺久的胡须，又补充道，“既然不是欺君之罪，也就不需要再拿上朝的时间去辩个清楚明白。后续的事情，就交给宗人府那边去处理了。”

皇帝陛下这也算是给沈卿墨一个台阶下，顺带也把那些大臣们的碎嘴都堵上了，省得他们背后又叽叽咕咕地，惹皇帝不痛快。

皇帝陛下虽然恼自己的儿子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自己商量商量，但是他更恼的是，那群大臣万一只是趁此机会想要挑拨自己和儿子们之间的关系，那他不就是给这群人当枪使了吗？

血毕竟浓于水，只要他的天子权威还是绝对的，那么又何必跟自己的孩子过不去呢？这一点上，皇帝陛下却也倒是想得明明白白的。

“起来吧。”皇帝陛下再次说道，也算是给儿子解了个围，他可也不想皇族的脸面在这大殿之上都丢完了！

“儿臣领旨。”沈卿墨在心里舒了口气，而面上却仍旧镇定自若，没有流露丝毫心里的情绪波动。

这戴上一张假意的笑脸，隐藏内心真实的想法，原本还是许宪教的他呢。

一切，当然也都尽在沈卿墨的谋划当中了。

他与自己的父皇相伴多年，当然知道自己父皇的死穴，就是被人藐视天子权威。

如果不触碰到这条底线，那么父皇还是宁愿偏袒自己的血亲，对这一切睁只眼闭只眼，装个傻充个愣什么的。

而沈客，之所以身份比他尊贵，却纵使耗费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参透他们父皇的心意，就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身为一个皇帝的父皇，虽然是个父亲，但是他首先还是个冷面无情的帝王君主，其根本利益就是绝对的话语权，谁触动谁就死而已。

沈客，终究还是嫩了些。在他妄图去煽动那些大臣进言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这会儿，父皇应该已经对这件事情心怀戒备，谁再敢提起来，谁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也算是间接让沈客那边闭嘴了吧。

暂时来说，沈客应该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接下来，沈卿墨心想，自己应该得了便宜卖乖，好好当个木头人不说话。

等下朝后，再私底下求见父皇，好好陈情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