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栾音,是一个药人。
因为体质特殊,她被施药司的药君看中,做了药君座下最小的徒弟。
施药司不比寻常医馆,服侍的都是天帝城中身份尊贵的人物,由不得半点差错。
所有不成熟的处方要先找人试药,以试药人的身体化去其毒性和不良药性后,再取试药之人的血给病人入药。
简单地讲,药人其实也是一味药。
天帝城像栾音一样的药人有很多个,可是像栾音这样体质的,却从未有过——不论药性寒凉还是燥热,经她的体内,不仅能几近完整地保持药效,亦能令药性变得温润。
因此,师父将栾音进献给了天帝城的主人。
在此之前,栾音一直以为天帝该是像祠堂里供奉的太上老君那般,是个银髯飘洒的老者。
可是,那一天当她看到大雄宝殿巨大的金色宝座上,坐着的分明是个俊逸的少年。
龙天佑盯着栾音看了一阵,对药君微微颔首,道:“这便是栾音?的确不同……”
那声音如春泉般悦耳,令栾音心旌激荡,接连着几日都无法安眠。
药君师父说:“阿音,成为专属伺奉天帝的药人,这是何等尊贵的荣耀,天帝能选中你,为师替你高兴。”
那之后,栾音便被带到了天帝城的琼华宫,成了一名琼华宫的婢女。
栾音每天要按时喝下一碗又一碗汤药,再在固定的时辰将自己的鲜血盛在玉碗中,由掌事的宫人拿给天帝服用。
后来栾音才知道,天帝每日固定要服用的药物很多,天帝专属的药人也并非只有她一人,所以药人在琼华宫中的地位也没有多么尊贵。
琼华宫中的婢女、宫人没有一个不是家世显赫出身尊贵的,相形之下,栾音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孤儿,身份却要被比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之后的三年里,栾音虽住在琼华宫,却是再也没有机会见过龙天佑。
栾音很好奇国君因何是个成天捧着药罐子的主儿,虽面上看不出他的身子骨儿如何虚弱,可成天泡在药人堆里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药君师父说这一任的天帝患的是娘胎里带来的顽疾,症状怪异又多变,尚不明病理,所以多年来一直只能靠药物压制和调息,却不能根治。
为了保证药人的身体康健,师父会每隔三五日便来为栾音诊脉,再留一些强健身体的丹药。
宫中为药人准备的食物更是慎重,必须要遵从施药司开列的食谱准备,所以栾音若是偶尔馋嘴某种食物,便会央求师父在食谱中加上,只要不会影响药效,师父他老人家基本上不会拒绝。
因此,在琼华宫的三年里,栾音除了每日要喝几碗难以入口的苦汤药,割一道伤口,取一碗鲜血,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正处于发育期的女孩子,身体也长大了不少,最为明显是胸前的两团小山丘,着实变鼓了一些。
这一年的上元节恰好赶上当朝丞相摆寿宴,朝野上下的大小官员都少不了要去贺一贺。
药君师父不忘同以往一样,从寿宴上顺了些酒菜、瓜果和元宵包了个包袱。差一个小药童揣着一道他老人家的亲笔灵符,避过琼华宫周围的结界禁制,将吃食包袱送到琼华宫后花园的一处避静的宫墙外,栾音自然早早候在墙内。
包袱交到栾音手上时,还是热的,可见师父他老人家多么疼这个小徒弟。
自从栾音第一次吃过元宵,便好上这一口软糯香甜的小东西,每年都巴望着有人过寿宴。
她正提着食物包袱边吃边往回走,路过后花园凉亭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你吃的是什么?看起来味道不错?”
栾音被吓了一跳,口中半个元宵卡在喉咙,上下不得,只差没把她噎死。
许是见栾音半天没回答他又表情扭曲,那人终于明白若再不救栾音,她真的有被噎死的可能。
那人伸手在栾音后背重重一拍,半个差点儿要了栾音小命的元宵终于被吐了出来。
栾音却是一脸惋惜地盯着青石路上染了泥土的那半个元宵好半晌,才转而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准备和他好好理论一番。
这一看不要紧,先前她只顾着惋惜地上的半个元宵,此时才发现,自己手上的食物包袱不知何时已经被那人拿走,而此刻他正坐在不远处的亭中,喝一口美酒,吃一口小菜,好不惬意!
“你这人也太无耻了吧,怎么可以问都不问就随便吃人家的东西啊?”自己的美食怎么可以就这么被人夺了。
“这么小气,我记得刚才可是我救了你的命,吃你几口酒菜,又算什么!”说着一颗白白的元宵已被丢入他口中。
这下栾音可急了,几步跨到他身前伸手想要按住他再去取食的手,却不想自己的手臂竟是穿过他的手臂扑了个空。
当栾音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并非实体,只是个幻影的时候,大惊之下,背脊和手心里立即布上一层细密汗湿。
栾音怯生生不敢抬头看他,口中开始结巴着,无法成言:“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前栾音早有耳闻,这后花园有诡异,常有怪影出没,甚至还传闻有宫人夜经此处而失踪,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几百里外的都城郊野。这等怪事若在从前,栾音是不信的,今天别是被自己个儿遇个正着儿。
那人顿了顿,语气也变得正式严肃,却听到他说:“若我是个吃人的妖怪,你怕不怕?”
听他这么说,栾音反倒松了一口气,不怕了。
抬眼看他,却对上一双如墨的幽黑眼眸,他黑袍黑发,此刻看起来越发像个影子。
栾音这才发现这人竟是生得极为好看,面相隐约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盯着他看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栾音,见他勾起嘴角,莞尔一笑,栾音方惊觉自己竟然看得失了神。
面皮子瞬间火烫,栾音忙不迭低头去拿桌上的食物包袱掩饰心里的紧张。手碰到那包袱才发现包袱仍扎得严实,根本没有打开过。
果然,他先前抢她吃食的一幕是做出来的障眼幻象诓她,他这等水平的幻术根本没法进食,估计连拿东西都做不到。
“你是哪个宫里的,虽然你使的是幻术,但这是天帝的琼华宫,各式各样的禁制不知上了多少道,一旦触发,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你是借了哪个主子的灵符避过了禁制,可知灵符法力尚有时效之限,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栾音其实担心他是从小药童身上偷了自己师父给的灵符才进来的,决定早点儿打发他了事,方为上策。
那人并没有回答栾音的问话,却莫测高深地盯着她一阵,突然笑了:“有趣,你这会儿又不怕我了?”
栾音被他笑得有些生气,不客气地道:“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去,我也不会和任何人说见过你,你也别说见过我,否则咱们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刚才吃的那个东西是什么?”那人不理栾音的话,反而问了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
栾音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道:“元宵啊,你没吃过?”
他幽黑的眸子闪了闪,缓缓摇了摇头,又问:“很好吃吗?”
栾音突然对这个长这么大没见过更没吃过元宵的家伙心生同情起来。
“这是丞相府寿宴上的元宵,自然是好吃的,可你现在这幻象之身肯定是吃不到,要不……告诉我你是哪个宫的,我给你留几个,明儿托人给你带去?”
“那倒不必了,下次吧……”话音未落,那幻象已经在栾音眼前消失不见。
“哎……”这人真是的,说走就走了,看来真是个土包子,殊不知这下一次吃上丞相寿宴上的元宵可是要再等上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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