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音思绪飘忽间,一时不查,那黑衣人已俯首在她颊边落下一吻,口中呢喃道:“没事就好。”
“你……”栾音下意识地伸手去抵他倾靠过来的身体。方想起他只是个幻象。
可意外的,今次栾音的手却碰到了温热的身体,这真实的触感反而令栾音如碰了烧红的烙铁般缩回了手。
同时,耳边也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啊……”
栾音抬起手,看到上面鲜红的粘腻液体,方察觉他黑衣上可疑的大片污渍——竟然是被鲜血濡湿出来的印迹。
“你受伤了?”栾音蹙眉问道。
虽然吃惊又害怕,感受到他身体微晃了晃似要下坠,栾音还是伸手擎住他。
那黑衣男子也顺势倒在栾音身上,只是栾音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时支撑不住他身体重量的结果,就是和他一起摔倒在地。
栾音挣扎着轻轻翻身退开,才发现他身前的那些伤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自他后背贯穿身体的几只箭矢,箭尖已在胸前隐隐露出锋利,有一支甚至没有躲开要害。
看到这种伤势栾音有些懵,虽然从前在施药司时也帮师父照料过病人,却没怎么见过这等重伤之人。
他的嘴唇已显黑紫之色,很可能是箭尖淬了毒。
栾音试着探他的脉,脉象微弱而怪异。
栾音说:“你的伤很重,好像还中了毒,我去找人……”
“别……别去……”他出言阻止,说着还把手伸向自己身侧的牛皮刀鞘,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栾音心中一凛,暗叫:这家伙不会是见自己行藏败露要杀我灭口吧?
赶忙起身退后几大步,转身跑出园子。
可跑了几步转念一想,那人从始至终都不像会害我,刚刚言语中似乎还关切我的伤势……如今他伤得那么重,丢他在园子里就算他不是毒发身亡,那也会失血过多而死。师父常说,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好像不太好吧?
见栾音去而复返,地上的人挣扎着以刀拄地,慢慢坐起来,满脸戏谑地低笑道:“傻瓜,你回来做什么?不怕我……”
“你伤得太重,我医术不高,救不了你。但是我能找到人医你,你可不可以信任我?”栾音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短刀,还是有点儿怕。
“你这么爱管闲事,会短命的!记住,别和任何人说你见过我!”话未说完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不待栾音想清楚这人到底是何来历,这等遁形之法到底归属如何?身后突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栾音脖子一缩,“啊”地大叫一声。
来人赶紧捂住栾音的嘴,附在她耳边道:“阿音,莫怕,是为师!”
“师父……”栾音这才看清楚,站在身后的竟是自己的师父。
而师父身后不远处,立着个一身明黄色的锦袍,白玉腰带的银发男子,正蹙眉看着我,不是多日不见的帝君龙天佑,又是谁?
“奴婢不知帝君到此,方才失礼了,请帝君恕罪,”说着,栾音紧走几步拜倒在他身前。
龙天佑伸手一擎,扶住栾音下拜的身体,道:“免了……”
栾音下意识地有些抗拒他的碰触,退开他的手,走到师父身边,没有错过龙天佑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
“阿音,你不在房中好生躺着,在这里干什么?让我和帝君好找。”师父面上严肃,似有责难。
“屋子里躺久了身子反而倦乏,我晚膳又吃得太饱,便出来走走……”
“钟山君说你晚膳只吃了半碗稀粥……”说话的竟是面色不太好看龙天佑。
“哦,我是午膳吃得太饱了”
“午膳你只吃了一小块糕饼……”他步步紧逼,眼睛紧盯着栾音。
栾音吐了口气,语气也少了一贯的客气:“帝君政务繁忙本就劳心劳力,还要记挂着我这一介小小奴婢每餐的食量,那奴婢当真是罪该万死!恳请帝君不要再为奴婢挂心劳神,这份体恤栾音心领,却也无福消受。帝君大可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朝堂和绯缨公主身上,阿音也好少惹些积怨和无妄之灾。我想这便是帝君对阿音最好的体恤了……”
栾音说完这些话,也不看药君和龙天佑的表情,行了个礼便要兀自退出园子。
药君的语气加重了一些:“栾音,你太放肆了,刚才宫里出了刺客,帝君是担心你的安危,立即便过来看你,你的伤能好得这么快,也是帝君……”
“诶,药君,让我和她说吧……”眼前明黄一闪,龙天佑一瞬挡在了栾音身前。
“你在生气?为什么?”他面上表情严肃,却喜怒难测,似真有疑惑。
“帝君,阿音还病着,许是先前吓到了。近来脑子也不太好使,你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阿音!帝君面前,怎可这般无礼,还不给帝君赔罪!”药君赶紧打着圆场,面上已有些薄汗。
恩师的话栾音还没有不听的先例,却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并不说话,一副听凭处置的样子。
龙天佑面上终于寒了寒,伸手想要拉她起来,栾音却跪行着退开,任他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僵在半空,心中竟多了几分快意。
几日来,心中暗自郁结的怨怼似乎也缓了缓。
默了一会儿,头顶终于传来龙天佑的声音道:“阿音,你起来……”
“阿音不敢,阿音有罪……”栾音应着,仍是跪着不起。
“恕你无罪!起来!”这次龙天佑竟是低吼了出来,看来当真是被栾音激怒了。
但栾音依然没有起身,大着胆子又道:“阿音可否有个请求?”
“讲。”
“阿音只是个普通的奴婢,帝君的一个药人,帝君的体恤和挂心小的当真受不起!还望帝君以后像对其他奴婢一般待阿音,阿音年幼无知,难保不会误会了帝君的意思,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要是……我准你胡思乱想,准你误会呢?”龙天佑忽然开口。
“那帝君不觉得这样对阿音有些残忍吗?”栾音抬眼看向龙天佑。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帝君是贤明之主,自是明白奴婢的意思,奴婢谢帝君成全……”说完栾音郑重地附在地上拜了三拜君王,然后起身,大步离开。
栾音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何这般大胆,那个人是举国上下都要敬畏的圣胥之主,自己怎么敢如此对他讲话?可她就是那么做了,当面拒绝他的体恤殷勤,也明明白白告诉他以后不要如此,她不稀罕!
走出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剧烈地咳嗽,紧接着听到药君大叫:“帝君……帝君你怎么样?”
栾音闻声回身望去,已经有暗卫现身将药君和龙天佑围住。
栾音看到龙天佑苍白无色的俊颜,唇角尚有一滴黑红的血污,他靠在药君怀里,目光飘来,直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只是笑了一下,随即便闭上了眼睛。
栾音从未见过有人有过那样的笑容,苦涩得连她这个旁人看一眼,都觉得像喝了一大碗忘记加甘草的苦药汁……
栾音就那样立在原地,看着药君和几个暗卫把龙天佑抬向钟山君的小厢房方向,没有人再理会她。
过了一会儿,暗卫一个个退了出来,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不知又在原地立了多久,栾音迈步走到龙天佑先前倒下地方,那里的青石路面上有一摊血污。
栾音蹲下来,取了随身的帕子将地上的血迹一点一点,认认真真地擦拭干净。又把那沾了他血污的帕子揣进怀里,贴着里衣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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