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主殿内见过龙天佑后,药君便来到栾音的住处,嘱咐她几句。
药君师父说近日帝君的身体不佳,要栾音留心照应些。考虑到之前帝君忙于朝政,偶有错过服用药血的情况,药君还特意强调,要栾音每次当面取血,看着帝君服下方可离开……
药君这般安排,其实是怕栾音的药血假手他人,中间恐生变故,反而对帝君不利。
但听在栾音耳朵里,又联想到之前龙天佑有不肯喝药的前科,便被误解为要她监督龙天佑每次都要喝完药血。
栾音立即应承下来,道:“师父说得极是,帝君或许是个明君,却并非一个听话的病人。上次若不是栾音坚持,恐怕他就不会喝下那碗药血……真真儿是气人的。”
药君道:“你便如之前那般,看着他喝完罢。”
栾音称是,这才送走了药君师父。
许是前一日得见天颜,又被师父委以重任,栾音夜里便忍不住翻出一瓶酒。没有什么酒菜,只是望着月亮,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光了……
第二日一早,落枫下了早值来看她时,栾音还没有起床,免不了又被落枫念叨。
栾音知落枫是气不过别人都可以偶尔贪睡晚起,他却要日日早起当值。
加上他本就是个喜欢絮絮叨叨的性子,这么多年栾音也习惯了,所以并不和他计较。
在落枫的絮叨声里,栾音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外间去拿宫人放在那里的药汤,一碗接一碗地喝下去。
放下药碗转身时却看见落枫立在身后,栾音正奇怪他怎么突然不讲话了?却听他道:“你在这里会不会不开心?整天喝这么多苦药汤,会不会很难受?”
栾音想了想落枫的问题,其实喝苦药汤本身并不如何难受,主要是取血的时候有些疼。
栾音的修为不高,伤口也不能立即自行痊愈,用了师父给的药,也多半要两三日才能长好。
至于在这里开不开心,栾音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性子,在这里整日好吃好喝的,也不用做什么繁重的体力活。
其实栾音也知道,不用她做重活是师父和掌事的宫人特别交代的,只让她做些药材的甄选、核对药方的杂事。在师父身边那么多年,这点事对栾音还是极为轻松的。
栾音想了想,她从出生就一直受到很多人的照拂,比起出身高贵的官家小姐自是不如,但比起寻常百姓那就要强出许多了,又干嘛不开心?
栾音便对落枫说:“这里还不错啊,虽然有时候会闲得无聊,倒是有时间多看看书。对了,你上次带给我的几本书我都看完了,你走的时候带回去吧,记得再帮我找几本……”
想起这几日师父可能要为帝君诊病,会日日来宫中走动,栾音又说:“你今天是同我师父一起来的?他待会儿还来我这里么?”
不想落枫却摇头说:“我不是和药君一起来的……”
栾音正疑惑,欲发问,却听院子里有人说话:“落枫,该走了……”
望向院中来人,竟是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栾音并未见过,回头询问落枫:“这位是?”
“是夜白,没想到吧?我便是同他一道来的……”落枫冲栾音笑。
栾音知道落枫一定是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心中得意。
可这不能说她少见多怪,印象里夜白乃是天帝身边一等一的高手,兼着天帝身边首席御使的要职,怎么会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些的翩翩美少年?
再说,栾音之前也有机会见过殿前立于龙天佑身后的四大御使,各个都是身姿威武,冷峻沉稳的,绝没有一个是面前人这般模样的。
夜白估计也看出栾音的疑惑,冲她尴尬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帮帝君办事,少不得人前要显得老成持重些方能令人信服……刚才从帝君那出来,忘记变化了……”
栾音心道,那你平时变化得也太老成持重了吧?
落枫道:“夜白,这便是栾音,我和你提过的……”
夜白便冲栾音颔首,“我知道,见过的。”
栾音还想说什么,更是对他那句“见过的”有不少疑问,他已经白光一闪消失了。
落枫拍拍栾音的肩头,说了句:“走了……”便也消失不见。
两人走后,栾音依然不大相信先前那个白衣少年是夜白这个事实,可想到夜白常常以天帝传令御使的身份出现,确实需要可信点儿的外形,也就不再纠结。
但栾音还是想不通,刚刚夜白说的“见过的”,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也是说三年前她出入天帝城时,大雄宝殿上面见天帝的那一次?
忽而,脑子里一个黑色的身影便一闪而过,那晚后花园中那个黑袍黑发的身影倒是与刚才见到的夜白成了对比,不知那个人又是何等来历。是否也是夜白这样,变化后的幻象?
因得了师父的令,栾音对于送药血的事又多上心了几分,时辰未到,便提早启程,刚到朝阳主殿门口,远远便见到赤阳等在殿外,见到栾音,赤阳忙迎了上来。
来到近前,赤阳冲栾音拱了拱手,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差人去请了……”
栾音以为自己算错了时间,耽搁了,不免抬头看看日头的位置,才道:“是我迟了吗?害总管大人在此久侯,真是该死!”
赤阳却忙道:“可不要这么说,姑娘来得还提早了一些,只是今日帝君下了朝便留在书房,适才问了三四次时辰,我还纳闷因何帝君今日这般?刚刚帝君却突然吩咐我说,栾音怕是快到了,主殿的路她不熟悉,你去迎她一迎……我方明白……”
赤阳说到这里,却是不再往下说了。
栾音听得一头雾水,随口便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噗……”赤阳掩口笑出声来,“你还不明白,帝君怕是一直在等你了……”
“休得胡说,小心我告诉他……”栾音赧道。
之前赤阳说时,她倒未想到这一层,如今被赤阳这般直白说出来,她毕竟一个小女儿家家,面上怎还挂得住。
这也是她平日里和赤阳关系走得近,否则赤阳这样的人,在帝君面前当值日久,是万万不会跟人如此交代帝君所为所言的。此番也足见因着药君和龙天佑这一层的关系,赤阳对栾音也是亲厚信赖的。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就饶了小的吧,日后小的还得仰仗着姑娘呢!”赤阳佯装哀求乞怜,却也不敢再多作耽搁,引着栾音进了殿内。
龙天佑正捧着一本棋谱,面前是一方棋盘,殿内点着檀香,黑白的玉制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作响。
知道栾音进来,龙天佑手上动作却未停,也未见他分半个眼神过来,却听他道:“你来看看这局棋……”
“我不会下棋……”栾音忙道。
她从前是见过师父和几个同门对弈,但对这黑白棋子真的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是以别的同门休息时,多喜欢摆棋谱,或对弈,她却最多时候去睡觉……
“你先过来……”龙天佑坚持。
栾音只好把取血的玉碗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来看他摆的棋局。
“如何?”龙天佑又问。
“我是当真不懂下棋的,不过从前听师父说过,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我看你这一片棋子……”
栾音指着棋盘一角的棋子还要说下去,却见对面的龙天佑忽然一推面前的棋子,“哗啦一声”将整个棋局都打乱了,然后丢了棋谱,站起身来……
栾音以为是自己失言,忙双膝跪倒,道:“是栾音失言了,帝君息怒!栾音不懂棋,冒犯了帝君,请帝君责罚……”
龙天佑回眸,却看到栾音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着地面,忙走过来拉起她,道:“怎么动不动就跪,谁教你的?而且你哪里是不懂棋,你比很多人都看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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