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主仆情深（1）

我自知，因祸得福，如果不是王老爷收留我，我便又一次流落街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那一日，王老爷命人带我去见了夫人和小姐。那小姐看起来比我大不了一两岁。夫人说道:“模样也算周正，只是太瘦了点。”又转头向我:“孩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可念过书？”

我跪在地上答道:“回禀夫人，我姓宋，名福金，我阿爹叫宋韫，曾教我念过几天书。我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求夫人收下我吧！”

夫人惊讶道:“你竟然是宋韫之女，你家祖上也算是书香世家，果然这行事作风与别的女孩不同，扶罗，你可喜欢这女孩？她看起来和你道有几分相似。”

小姐看着我笑了:“阿娘，我很喜欢她，就留下她吧。”

和我同去的还有几个小男仆，那里面竟有三子，他竟然没有死。

“三子，是你！”我惊喜道。

“阿金！”那男孩冲我笑，裂开那张掉了两颗门牙的嘴。

我和三子是曾患难与共，生死相交。我问他，那一日，发生了什么？他是怎样活下来的？三子说，是被过路的好心人救了，后来我才知道，三子拥有不死之身。

我早已把他当成我的亲人，有什么事儿，有什么苦恼都向他诉说。

我在王府陪着小姐一天天长大，最起码衣食无忧了。我自知这份差事，来之不易，所以特别尽心尽力的去做。

小姐心地善良，只是体弱多病。十岁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都说此病能传染，别的奴仆都不愿意靠近她，我却不嫌弃，依旧尽心尽力的待在她身边，给他端茶倒水。

或许，我真怕她死掉，自己再次被赶出王家，过那朝不保夕的生活。亦或许，我是报答王家对我的养育之恩。

“阿金，你不要命了！”三子几次三番的劝阻我。

“三子,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面对三子时，我软弱的一面，才敢表露出来。

“三子，其实我也很害怕，我害怕自己会死掉。”我像六岁那年一样，身体依偎在他的怀中抖动。

“阿金不怕，要死我们一起死！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相信三子的话。

“你这傻丫头，难道不怕死吗？”王乾坤几次拦住我，只是他手捂着鼻子，真好像，我有什么传染病会传染给他似的。

胆战心惊的半个月，这半个月，王夫人每天过来探望，丫鬟婆子唯恐避之不及，有事没事，总是躲得远远的。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们都会遭到夫人的呵斥，“没良心的东西，养你们有何用，养兵千日用的一时，扶罗用人之际，你们倒好，都躲得远远的。”夫人许是太担忧小姐了，夫人平时很体恤下人的。

好在小姐福大命大，竟然活了下来。我也没有被她传染。小姐的绣楼又传来欢歌笑语，这所宅院又呈现出勃勃生机。

老爷夫人见了我连连点头:“我们的眼光没错！这孩子知书达理，宅心仁厚！”老爷太太对我赞赏有加。后来的日子，她们更放心的把小姐交给我，我成了小姐最贴心的丫鬟，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甚至于一起吃一起睡，我与她情同姐妹。扶罗小姐善良单纯，只是有些任性，谁让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呢？

小姐的院落，三子，管打扫之类的活计。因我的缘故，三子也成了半个管家。

此时的王家正是鼎盛时期，王老爷是升州刺史，他有四子一女，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王老爷很宠爱这唯一的女儿，王府上下，也对这小姐百依百顺。他的二哥王乾坤和她关系最好。

这王乾坤，是王老爷的小妾所生。王乾坤自小喜欢琴棋书画，不喜欢舞枪弄棒。最喜欢与我们这些小丫鬟厮混，他和我最是谈的来。

记得我刚进府不久，那天不经意间看见他在花园的角落里啼哭，十几岁的大男孩还要哭鼻子，我很好奇。

“二公子，你怎么了？”我认得他是府里的二公子。

“我在想我阿娘，今天是她的祭日。”二公子很是伤心。

“二公子，你不要太难过，你阿娘死了，你不是还有阿爹吗？”我安慰道。

“可是我阿爹，他不太喜欢我，他更喜欢我的大哥和俩弟弟，还有扶罗。”他抽噎着说道。

我也听说老爷另外三个儿子，能文能武，只是二公子对那些本事总是学不来，加之性格的软弱，老爷常常骂他废物。

“二公子与阿金相比，幸福多了！阿金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还差点被乞丐头子害死。”为了安慰他，我给他讲了我那段经历。

二公子听得目瞪口呆，“竟然有这样的事，阿金这不是真的吧？”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是想象不出这世间的丑恶苍凉的一面的。

“二公子，这是真的，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真事儿。你与我比起来是不是幸福多了！”

显然我的故事，让他惊愕失色，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悲伤。

“阿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经历这么多。”

王乾坤，画画的很好，他的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没事的时候他很喜欢给我画画。

“二公子，你为什么老是画我？”我看着画像中各种姿态的我，疑惑的问道。

“阿金，你没听别人说吗，你很漂亮。”王乾坤眼神直直的盯着我。

“可是，我觉得小姐更漂亮呀！”

“扶罗呀，是不丑，但是与你相比，差了一些神韵。”王乾坤边画边说道。“你别听府里下人瞎说，他们只是一群人趋势避害的小人，人云亦云。”

我不知道了，所谓的神韵是什么？但府里人都说，我与小姐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我是什么身份？小姐又是什么身份？小姐穿着绫罗绸缎，凤冠霞佩。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小姐的雍容华贵，又企是我能比的？

王乾坤除了喜欢画画，还喜欢讲些奇闻异事，他经常给我们讲些外面的事，讲的最多的就是小将军徐知诰的事迹，我那时不知道徐知诰就是彭奴。一讲到徐知诰，小姐便露出仰慕的神情。我们这些小丫鬟，也都喜欢听他讲徐知诰如何英勇善战。大概是战乱年代吧，徐知诰无疑是我们仰慕的大英雄。

千金小姐会爱上英雄豪杰这不足为奇。“阿金我长大啦，能嫁给像徐将军那样的人就好了！”十几岁的小姐便有了自己的心思，她经常手托着腮，眼望着窗外，喃喃说道。

小姐不知道是，她会心想事成。我也不知道，我会因那个男人和小姐的关系破裂。

王府家大业大，就单单小姐的绣楼，雕梁画柱，楼的三面环水，形成一个湖心小岛，小姐最喜欢驾着小船儿，在湖里游荡。那日小姐正驾着小船在湖中玩耍，一对并蹄莲开的娇艳欲滴，小姐伸手去够，我正看着那两朵莲花愣神儿，“噗通！”一声，小姐已落入水中。

“不好了，小姐掉水里了，救命啊！”我想都没想，喊了一句，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我竟然忘了，自己都不会游泳。

闻声赶来的丫鬟男仆，会水的赶紧跳入水中，这帮势利眼的家伙，只奔着小姐而去，全然忘记水中的我，只有三子跳下水来，奔着我而来，他与我年纪相仿，吃力的拖着不断下沉的我向岸边游，王乾坤这时也赶了过来，帮三子把我救上来。三子把奄奄一息的我使劲的推上岸，自己却没有了上岸的力气，在水中猛灌了几口水，就失去了知觉。王乾坤只顾着命人抢救我，全然不顾三子的死活。

等到我醒来，看到身边已断了气儿的三子。

“三子，你不能死啊！”我扑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小姐，找人救救三子吧？”我跪在地上恳求小姐。

“阿金，他已经死了。”小姐无奈地看着地下躺着的三子。

“他不会死的！小姐，求求你了，找人救救他吧！”我不相信三子会死掉，就像很长时间，我不相信阿爹会死掉一样。

这时一名老仆走了过来，“让我来看看他吧？”

老人弯下身，手伸在三子的鼻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象。老人摇了摇头。不过还是把三子，倒背在背上，双手抓住他的两条腿，围着回廊，跑了起来，我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都盼望着有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