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奇闻异事

这位医术高超的山里人，复姓皇甫，名道，其祖上就是当地的名医。皇甫先生年纪轻轻，就习得一身本领。

徐知诰是要谋大事的人，招揽各方人才是很重要的。

坐在马车里，我手抚摸着腹部，孩子，我们就要见到你的阿爹了，孩子，我一定要亲自把你抚养长大，教你读书识字，教你做人的道理。你的哥哥徐璟通不得已给了王扶罗，我连抱抱他的机会都很少，总让我觉得对不起他，阿娘欠了他们王家的，却让你的哥哥来偿还，让我们骨肉分离。

阿奴哥，你还不知道我又怀了你的孩儿吧？如果你知道了，该会是多么高兴啊！你常常说有了通儿，我们不再是孤苦无依的孤儿，因为我们有了得以延续的血脉。只可惜通儿不能承欢膝下。这一个孩儿，无论如何都让他待在我们身边。我嘴里念叨着，想像着阿奴哥见到我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我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中，忽然感觉脑中念头一闪，刚刚昏迷时，我仿佛经历了一场奇遇，但现在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挑起车帘儿，问策马走在身边的纪春，“你刚才感觉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亦梦亦幻，但什么又想不起来。”

“阿金，难道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濒临死亡的时候，我都仿佛经历过什么，但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越想还越头疼。”纪春嗡声嗡气的答道。

“救命啊！救命啊！”前面传来呼喊声。

“你是什么人？别再往前走了。”听前面的士兵喊道。

“老爷，救命啊！”那人跪在地上哭，声音凄惨，像是有什么冤屈。

“纪春，让人把那个人带过来。”我对马车旁的纪春说道。

那人被带到马车旁，他跪在地上，低着头。

“你遇到什么事儿了，有人要杀你吗？”我挑起车帘儿问道。

“是我的阿爹阿娘，他们往死里打我。”那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的阿爹阿娘？他们为什么打你？”我不解的问道。

“我阿爹阿娘不给我娶媳妇，让我养活我的弟妹。我觉得不公平，他们就往死里打我，还说我不懂孝道！”那人继续跪在地上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我听的有些不明白。

“这是当地的一种风俗。”皇甫先生赶过来说道，“第一个儿子要帮着爹娘养家，怕娶了媳妇生异心，干脆就不给他娶媳妇。”

“这是什么恶俗，做爹娘的于心何忍？难道第一个孩子连基本的人道都不应该有吗？”我最见不得的就是天下的可怜人和不平事。

皇甫先生接着解释道，“这个风俗由来已久，相传有个奇丑的女人，嫁了一个老实窝囊的男人，这个丑女人很会生养，竟然生了十个儿子，男人没什么本事，丑女人愁坏了，好在第一个儿子很能干，帮着父母养这个家，大儿子到了谈婚内嫁的年龄，丑女人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不再帮着自己养家，就屡屡把媒婆说给老大的媳妇分别给了老二老三老四……等着九个儿子都成了家，看着大儿子四十多岁了，还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丑女人也觉得对不起大儿子，更悲惨的是，大儿子在一次打猎的途中，遭遇猛兽的袭击，竟然一命呜呼了。没有了大儿子，丑女人老了靠九个儿子供养，倒也得了个善终。她的这种行为，被当地人纷纷效仿。既已成风俗也没有多少人反抗。”

我听的目瞪口呆，世间的奇闻异事还真多！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跪在地上的那个人。

“憨大，我也想像弟弟们一样娶媳妇。”这人确实有点儿缺心眼儿。

“憨大，你跟我们走吧，去当兵。”我想他与其被阿爹阿娘像牲口似的使唤，还不如跟着我们去当兵。

“当兵能娶媳妇吗？”憨大跪在地上问道。

“能,你只要好好干。但当兵是要打仗的，你怕不怕。”

“不怕，在家里阿爹阿娘打我，几个兄弟也欺负我。脏活累活都是我干，好吃的好喝的，他们也不分给我。”憨大委屈的说道。

看来那家人确实不通人性。

说话间几个汉子追了过来，我知道那是憨大的兄弟。我虽然不能破了当地的风俗，但是可以解救憨大，像他这样的，回去会被他那狠心的爹娘打死的。

我想当地的许多男子，都选择为了孝道忍辱负重。只有这缺心眼儿的憨大，本能的欲望促使他反抗。

“你们是憨大的兄弟？”我问那几个人。

“是的，夫人。”见到这个阵势，那几个壮汉忙跪在地上答道。

“憨大，我们看中了，要拉他去当差，会给你们一定的报酬。”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什么。

我知道他们不敢反抗。收了我们的几两银子便被我们打发走了。

“夫人真是宅心仁厚。”皇甫道说道。

“我自小孤苦，所以最见不得可怜人。”我笑了笑说道。

“可是，看夫人的面相，是福泽深厚之人，日后必定大富大贵。”

皇甫道的说法，是在恭维我吧？想想王扶罗罗，我的日子便不好过。明明恨她要死，但王家的所作所为又让我下不了狠心。我别无他法儿，只有见事儿办事儿，见招儿拆招儿。

“皇甫先生，你整日走南闯北，听说过不少当地的奇闻异事吧？”我岔开话题说道。

憨大的事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夫人既有兴趣，那就我为夫人讲几件儿吧？以解旅途的乏闷。”皇甫先生说道。

皇甫先生在马上，断断续续的讲了几件奇闻异事。我们都静静的听着先生的讲述。

说某个富贵人家，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因为善良，给家人招来杀身之祸。

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一日，那位小姐外出，回家时，见家门口儿蹲了一个乞丐，觉得他可怜，变动了恻隐之心，就掏出一枚银币给了那个乞丐。恰巧被她的阿爹看见了。她那阿爹平时并非是个吝啬之人。这次却嫌她给的多。边骂她败家，边从乞丐的碗里拿走了那枚银币。那个乞丐正梦想着，这个银币能让他饱餐几顿？却被人硬生生的拿走了。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却恨的咬牙切齿。晚上便纠集了几个乞丐。爬进了这位小姐家里，杀光了她的全家十几口人，还把她家值钱的东西抢了个精光。只感念小姐善良，留下小姐一条命？小姐状告了官府，官府很快把那几个人缉拿归案。

我听的目瞪口呆，竟为了区区一枚硬币，血洗家门。这件事怪谁呢？富人的一时糊涂？善良的小姐？穷凶极恶的乞丐？

“先生，那小姐岂不后悔死了，明明自己一个善举，却给全家招来杀身之祸。”这时我的心情难以平复。

“是后悔，此事最大的错误，是那个富人不该把给乞丐的钱再拿回来，俗话说得好，抢谁的钱都不要抢乞丐的钱。”皇甫先生说道。

皇甫先生接着讲道，有一个恶人平时对人刻薄，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他的阿爹阿娘劝解他，他不听劝诫，还骂的爹娘太老实，竟受人欺负。因他并没有犯大的罪过。小打小闹的被衙门关几天就会放出来，被放出来以后，他还屡教不改，还是胡作非为。四村八邻的就咒骂他会被雷劈死。

那天，果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那个恶人此时正站在一棵树下避雨。一道闪电划过，生生的击中了那个人。村人们都说这是老天长了眼，来收他呢。真应了那句话，作恶多端的人会被雷劈死的。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几件事情讲下来，不知不觉我们离润州越来越近。

“先生，一表人才又一身本事，怎么至今还孑然一身呢？”我问皇甫道。

“唉！”皇甫先生叹道：“夫人有所不知，我曾娶过三个女人，没想到都是短命的，都得了连我都治不好的病。”

“先生竟有如此悲惨的经历！是我不该提及先生的伤痛。”我后悔提到刚才的话题。

“夫人这有何妨！这些事儿找人说一说，我心里也解解烦闷，第一位夫人，是我自小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我们刚满十五岁，家人就为我们张罗了婚事，我们美美满满的过了一年多，没想到在她生孩子时，就是生不出来，最后竟然一尸两命。我和我阿爹看到那尸首，窝心呀！我们家几代为医，却救不了自家人的命，我阿爹，因为没见到未出世的孙子，气急攻心而死。我因此也消沉了几年，后来阿娘常常劝我，为了宽阿娘的心，我又娶了第二房夫人，不到一年，得了不知名的怪病死了。我不信邪，又娶了第三房夫人，也不到一年，得了怪病死掉。这真是我们皇甫家的耻辱啊！几代为医，竟让家人年纪轻轻的死掉。从那以后我就下定决心，不再娶妻，一心研究医术。”

皇甫先生的语气是淡淡的，悲痛让一个人的心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