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画像风波

我继续在徐府侍奉小姐，管理家务。

婚后的扶罗小姐，生活的重心是徐知诰，徐知诰几时起床，几时出府，出府后都干了什么？几时回府？都有心腹向她汇报。

他们这对夫妻总是客客气气，中规中矩，连吵架都很少有，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别扭。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河。徐知诰的所作所为，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却感觉他对小姐少了应有的热情。女人不比男人，扶罗小姐看似不吵不闹，其实心里每天都在翻江倒海。

“你们去骑马了？”那天一回到府中，一见到小姐，她便冷冰冰的这样问我。

我心里一激灵，她的手伸的可真长呀！这件事如此隐秘还是被她知道了。

“是呀，是我缠着大哥想学骑马的。小姐改天也让大哥带你学学骑马吧？很好玩的。”我不得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那次骑马后，我与徐知诰的关系更加亲密。

“你们同骑一匹马，还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你们说了什么？”

“就是说了一些骑马的技巧。”我不得不撒谎。

“事实摆在面前，还想狡辩，你这不是在勾引主子吗？”小姐忽然换了一副我从没见过的面孔。对徐知诰他不敢撕破脸，对我从小在她身边的丫鬟，她则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时差点摔下马，是大哥救了我。”我忙跪在地上，辩解道。

“阿金，你我从小儿情同姐妹，别的东西我都可以分给你，唯独徐知诰不行！”王扶罗阴森森的说道。

“小姐，我对大哥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对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鉴。”我指天发誓。

“我有几天没见你人影儿了。”那天穿过回廊时，正好碰见徐知诰。

“哦，大哥，我这几天很忙。”其实是我有意躲避着他，到处是小姐的眼线。纵使有徐知诰撑腰，我也是惹不起她的。

那天王府却派人来，说老夫人找我有事。我撂下手中的活计，便急急忙忙的赶往王府，快出府门时，却遇见纪春。

“阿金匆匆忙忙的，去干什么？”纪春叫住我。

“王老夫人找我有事，我去一下。”一名家仆，正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

等我急匆匆赶到王府，找我的到王府的却不是王老夫人，而是王乾坤。

“二公子？”我看着王乾坤，自从事情挑明后，我见了他竟有些尴尬。

“阿金，你来看这些。”王乾坤从书厨中搬出了一摞摞画卷。

“这是你六岁那年，才来我家不久，那天是十月一，你在后花园那个隐蔽的角落里，为你死去父母烧纸钱。小小的你跪在那里泪流满面，你对黄泉下的父母说，你找到了安身之所，父母地下有知，不要挂念你，我看到那样的你心生怜悯，原来世上竟有比我可怜的人。你也知道我的母亲早亡，我文不能安家治国，武不能征战沙场，每天沉浸在这书词诗画中，我在家里没有地位，此生也没有大的抱负，只想一辈子和懂我的人举案齐眉，一起终老。”

我想起六岁那年，我初来王府，中元节那天，我偷偷的为死去的父母烧纸钱。

这一张是七岁那年，我们和小姐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我藏在花丛中。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被他们发现，又担惊受怕的样子，被王乾坤画得很逼真。

下一张，是我和扶罗小姐在上课，我摇头晃脑的在背诵什么？

八岁那年，我和扶罗小姐坐着小船在湖里游荡，一只手调皮的撩着水。那荡起的水花清晰可见。

中秋节那天，王家一家老小，坐在饭桌前边吃饭边赏月，我站在旁边侍候。头顶月如圆盘，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仿佛昨天的事。那时的我正在抬头看那圆圆的月亮。

九岁时，我和一群丫鬟家仆曾在花园中追捕蝴蝶。

……

这张张画卷，记录着我在王府的八年时光。

这王二公子，竟然是个情种，心思竟如此细腻，此时我竟然无言以对。

“阿金，每年我都为你画像，这是你七岁的样子，这是你八岁的……起先，我只是想为你画像，后来我便越来越注意你，你越长越漂亮，小小年纪又善解人意，在人堆中就像沙粒中的一颗明珠，永远都那么耀眼，慢慢的我便有了那种心思。可是那时你那样小，又怎能懂我的心呢？我就想我要等你长大。”

说不感动是假的，我想起二公子这些年对我的好，好吃的偷偷留给我，还经常送我喜欢的小玩意儿。他比我大七八岁，我却只知道他人好，却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恍恍惚惚间，竟已经过了半日，天色渐晚，我正要起身告辞。

“二公子二公子，徐大人来了。”小家仆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他竟然追到这里！”王乾坤恨恨的说道。

说话间，徐知诰已进的屋来。

“阿金，你没事吧？”徐知诰急火火的问道。

“王乾坤，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想强娶不成，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知书达理之人，为什么要如此下作？”徐知诰厉声说道。

“我下作，徐知诰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一介武夫，我妹妹嫁给你，每天独守空房，心中的落寂你可知道？”王乾坤厉声的说道。

“替妹妹抱不平找我来呀，这与阿金又有何干？这是什么？”徐知诰看到铺满桌子的画像，惊愣了一下，便一张张慢慢翻看起来，徐知诰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把画像一张张的收拾卷起。

随徐知诰一起来的纪春也看到了那些画，有几幅画中还有他的影子。他显然是被惊讶到了。

“阿金无意于你，你留着她的画像只会亵渎了她。”说完拿起画卷，拉着我便想离开。

王乾坤已飞奔到门口，拦住徐知诰，“走可以，把画卷给我留下！”

徐知诰正色道:“如果我不留下呢？”

“那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王乾坤毫不示弱。

剑弩拔张之际，只听到门外有人高喝一声:“一家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王戎不知何时已高身长立于门外。

“岳父大人！”

“父亲！”

“老爷！”

我和徐知诰王乾坤忙行礼。

王戎看向徐知诰:“贤婿，犬子不懂事，还望贤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此时，徐知诰已丢开手中的画卷。

“岳父大人言重了！”

王戎向前，弯腰拾起那些画卷，慢慢地展开，看着画卷上的我，慢悠悠的说道:“这是阿金六岁那年，老夫还记得，她小小年纪，为了安葬家仆，她竟愿为卑为奴，如此重情重义的孩子，世间少有！老夫那时便知道这孩子不一般。日月如梭呀！转眼阿金已长成大姑娘！”

王老爷的这番感叹，也让我想起他老人家的好，是他让我有了个安身之所。

我偷偷拽拽徐知诰的衣角，示意他赶快离开。

徐知诰忙拱手说道:“岳父大人，我只是来接令妹回家，改日再来拜望岳父大人，徐知诰先行告退。”王老爷位高权重，徐知诰对他还是极为尊重的。

我随徐知诰出了王府。

“王乾坤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他只是让我看那些画卷。”

“那些画还真是不错，在那王乾坤手里终究不妥。”徐知诰沉重的说道。

“你也看到了，我二哥对你一往情深，阿金，你为什么偏偏就不识好歹呢？因为你的缘故，我二哥和徐知诰差点大打的出手。”这以后的几天，小姐抓住这件事不放，要我好好考虑是否嫁给王乾坤。

我咬着牙硬挺着，我也知道自己喜欢徐知诰，我们心意相通，我对他有点很深的依赖感。我可能不能嫁给他，但我远远的守着，就足够了。我不想欺骗自己。

这场风波过后，没过几天，二公子王乾坤却又一次闯到了徐府。

“徐知诰，把画卷给我交出来！”王乾坤急红了眼。

“画卷丢了，你在蒙我吧？”徐知诰疑惑道。

“你别给我装！除了你还会有谁打那画卷的主意？都是男人，你那点心思我又怎能不懂！”王乾坤愤恨道。

“王乾坤，你别血口喷人，你好歹也是读书人，这说话也要有根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了那画卷！况且，徐某是光明磊落之人，又起肯做这偷鸡摸狗之事！”徐知诰厉声道。

“不是你？那又是谁？谁偷走了我的画卷？”王乾坤并没有什么证据，只好失魂落魄的离开。

“你说会是谁偷走了你的画卷？”徐知诰疑惑道，“看那王乾坤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大哥，我也不知道谁会偷那画卷？”那画卷又不是什么宝贝，我也想不出有谁会对那感兴趣。

“是不是纪春，那天去找王乾坤，他也看到了那些画？”徐知诰若有所思的说道。

“纪春哪有这样的胆量，二公子的画已远近闻名，在名门官府中广为流传，那画儿被人偷走，单纯的欣赏也不可知！”二公子承袭了他母亲的天分，画工已经很有名气。他的画也变得千金难求。